2011年7月1日 星期五

Vietnam workcamp


不知不覺週的越南工作營已經結束,回港休息數天,讓身體重新適應急促的節奏,整理一下思緒,再記下這兩週發生的事。

這次不是我第一次的工作營,去年8月我到大阪參加與保護環境有關的工作營。這次挑選較落後的越南,希望有另一番體驗。

這次工作營在一個叫Thuy An Orphanage的地方進行。Thuy An Orphanage字面上是孤兒院,實際上是一個復康中心,收容了約一百五十名的兒童,主要是身體殘障,如聾啞和行動不便;還有精神殘障,如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們的工作範圍很廣,包括與小孩上課,照顧小孩,協助小孩做復建運動和修建中心的設施。

起初只有十個名額的工作營,卻來了十八名義工,全部皆來自五湖四海:越南、香港、韓國、日本、美國、比利時、法國,西班牙和俄羅斯。這支聯合國義工開始時都衝勁十足,欲有一番作為,但往後證明,計劃永遠跟不上變化...

經過兩小時車程,我們終於到達Thuy An。放下行李,出外走走,隨即被一眾小孩包圍。他們不是第一次看到外國義工,所以都很熱情地跟我們玩,拉著我們爬樹和盪鞦韆。其中一名小孩更教我用手語表達我的名字。晚上是自由時間,義工們玩一些遊戲,增加彼此認識。

每天五時許,我們都會被中心的大鐘吵醒,然後在床上輾轉一會,到七時多開始食早餐。第一天早上我們一行人到附近的市場參觀。市場的帳篷很矮,眾人需彎腰前行,食材席地而放,肉類滿佈蒼蠅,簡單來說就是衛生很差,不過勝在價錢便宜。然後我們回到中心,視察小孩的日常工作。部分小孩會負責製香,部分則負責刺繡的工作。


中午吃一頓簡單的午餐。豆腐,蛋,一點肉,菜湯就是我們兩週午晚飯的菜單。後來其他義工都受不了,半帶玩笑地說「no more tofu and egg… and soup」。我倒是覺得有如此菜式已經很不錯,每餐都添幾碗飯。

每天十二時至二時都是小孩午睡時間,這段時間沒工作,義工們只好到處閒逛,聊天或睡一睡。

到二時開始我們分了三組,兩組去和小孩上課,一組去協助小孩做復建運動。我被編到和小孩上課,與其說上課,不如說照顧他們。因為他們比較特別,學習英文和一些特殊技能對他們來說太困難,因此我們只能安排一些活動給他們。我帶了一些摺紙教小孩摺動物。你說不懂越南語怎教?不難。小孩們很聰明,只要細心重覆步驟他們就能跟上,摺好後豎起姆指,對他們微笑,他們亦會以笑容相報,語言在這一刻顯得多餘。下課後義工們和小孩在露台上乘涼,樂得悠閒。



第二天早上開始進行建築工作,我們要為小孩建一個小花園。我認為這是頗有意義工作,因為我們教小孩的東西大概很快會被忘掉,但建築物卻能長久被使用。然而,工作時因為諳越南語和英語的人不多,所以不明白工頭的指示,又因人數眾多,工作營領袖亦難以向大家一一說明,大家都顯得有點手忙腳亂。

午睡時間後又開始工作,這次我去協助小孩做復建運動。在設施中心,有些小孩被三,四個重約五公斤的袋壓著手腳。原來他們骨骼生長不善導致不能行走,必須用此方法去糾正骨架。這療程是相當痛苦的,一個約十七,八歲的女孩進行療程時亦痛得不停流淚,我們能做的只是安慰她。其他小孩有一定自理能力,不需要協助亦能使用設施,所以我們這組的工作有點悠閒,於是到其他房走走,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地方,想不到卻被一個小魔星纏上。

她的名字叫琳(不肯定,但暫且這樣叫她吧),約十歲的小女孩,有一雙琥珀色透明的瞳孔,一看就覺得很特別。她一看到我,就拉著我的手不放,到處亂跑和搗蛋。在以後的一小時,她都抓著我不放,儘管我已經氣踹如牛,她卻有無窮的精力,帶我到處遊玩。和她談話的人,無不感到生氣,甚至想打她,我猜想她每句都是在問候人。越南義工稱她為全中心最麻煩的小孩。的確,某程度上她是有點麻煩,但她只是和其他小孩一樣,喜歡新奇的東西,希望有人和她玩,僅此而已。搞不好我也在享受被她纏上的時光,因為她活潑的性格為人帶來朝氣。

晚上,我們作了一個簡短的評估,部分義工提出建築工作的安排太混亂,我們平日自由時間太多等。就此我們有不少意見,例如領袖需要加強指揮,在自由時間安排其他工作如製香和油牆等等。工作營領袖稱會依我們的意見作調整,但事實證明情況根本沒改善,反而有更多的問題出現...




翌日是交流日,午飯越南義工為我們做了傳統越南菜色,如春卷和米紙卷。下午工作完畢後大家都紛紛搶佔爐頭,製作家鄉食品。香港組準備的是麻婆豆腐,蕃茄炒蛋,公仔麵加五香肉丁和紅豆沙。在此必須感謝廚神LuzClara鼎力相助。此外我們還帶了更多東西,如鴛鴦,xo醬和老婆餅等等,相信我們是帶了最多食物的一組。晚上義工試穿越式的長袍,是一種既有特式又漂亮的服裝,可惜沒有男裝,不然我也可以試穿一下。我們從香港帶來不少糖果和乾果,不過西方義工多數都不能接受。俄羅斯義工稱「比起你的糖果,我更喜歡你的笑話」;法國義工說榴槤糖猶如放了幾天的魚,結果榴槤糖就成為懲罰遊戲的道具。此外,我帶了一本香港的相集,內有不少夜境,街道和廟宇的照片,大家都感到嘆為觀止。作為香港人,我覺得香港景色很美麗,是旅遊的好地方,但這裡的生活壓力太大了,令人喘不過氣來,這是照片看不出來的。一位美國義工在工作營完結後將會到中大留學一個多月,所以我們教了她一些「常用」的港語。

週末我們一行人到下龍灣遊玩,白天參觀了洞穴和進行水上活動,晚上住在船上,悠閒地釣墨魚。最難忘的是我鼓起勇氣從三,四米高的船頂跳進水裡,算是一項挑戰。至於景點就不詳細說了,各位有機會親身感受吧,說穿了就不好玩。

回到中心,一位日本義工跟我說她打算離開了,原因是這工作營興她想像差太遠。她期望的是組織得更好,更認真工作的工作營,加上這是她最後一星期假期,覺得留在這裡意義不大。這些情況在先前的評估都有提及,但領袖似乎沒多重視,多數的義工都和她一樣有點心灰,不過她選擇用行動去表達,我覺得她很勇敢。這事件誰的責任較大?領袖沒重視義工的意見,此其一;她會不會太執著於自己的期望?此其二;其他義工有沒有主動去了解她感受,給予意見?此其三。一切的問題都是因錯綜複雜的原因而產生,不能簡單歸咎於單一個體身上。如此早的離別的確可惜,不過她去意已決我們也尊重她的決定。送她上公車後,想不到有更特發的事件發生...

當日下午我們如常到課室準備上課,卻發現課室怎麼空無一人?中心職員說小孩都放假回家了,短時間不會回來,而工作營領袖對此是毫不知情。義工們都感到十分錯愕,誰想到上週就是和小孩見面的最後機會,我們連告別也做不到。即使之前的工作安排得怎差,我們也能接受,畢竟各處鄉村各處例,就當是越南特式吧。但如今連服務對像都不在了,當時建築工作又完成,我們感到留在這裡毫無用處,氣上心頭的義工甚至提出明天離開。晚上我們開會討論今天的事宜。經過整個下午冷靜後,大部分義工怒氣都減半了。我們用不記名的方式寫出去留和意見,結過多數人同意多留一天看情況再決定。我覺得雖然工作上的安排是很差,但工作畢竟只是工作營的一半而已。難得各國的義工聚首一堂,也是一種緣份,就此分別太可惜,即是無事可做在這裡悠閒過幾日也是美事一椿。況且,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工作營會完美進行,所以即使出了突發的事件也能調整好心理,嘗試去接受它,更何況十多個頭腦又豈會想不到解決方法?二來就此離開對越南義工也不公平,因為錯不在他們。三是我個人希望有始有終,半路離開好像在逃避什麼的,過不了自己那關。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去還是留?

第二天,VPV負責這工作營的主任來到中心調停,但結果令人失望。那主任原來一早知道小孩會放假回家,但他們仍然選擇這時間舉辦工作營,而且沒將這情報告訴工作營領袖,顯示出當地組織之間嚴重缺乏溝通。此外,他由此至終都沒承認安排上的失誤,只是一味為組織開脫。我們明白這階段找誰負責也沒意義,要改善現在的情況也太遲了,於是我們紛紛提出意見希望將來的工作營不會有同樣事件發生。一名在中心工作一年的西班牙人告訴我們,我們已不是第一批投訴的義工,所以我們的意見對將來會不會有幫助?我希望但不樂觀。



之後也有數名義工提早離開了,留下的反而有更良好的交流,因為我們一開始人數太多了。剩下的幾天我們主要的工作是在小孩的房間油上圖案和幫助中心的工人製香,晚上去體驗一下越南的卡啦ok。雖然之前發生很多不愉快的事,但我們將它化為美好的回憶,現在我們得到的是更多的歡笑和深厚的友誼。

終於到離別的時候,小孩們大概很快會忘了我們,然後又遇上新一批義工。我們為他們帶來的實在太少了,不是我們能力不足,是因為我們只是一群過客,能改變的東西微乎其微。真正有能力改變的,是當地的中心。最令我們憤慨的,是中心花錢建了一座頗具規模的大樓,會議室使用氣派不凡的大班椅,還有空調和先進的電視音響。相反小孩子的房間殘破不堪,吃的是一大盤飯伴菜湯和少量的肉。改善設施對他們來說易如反掌。他們有能力做更多,但不去做;我們想做更多,但沒辦法做,實在很諷刺。

雖然我很不齒中心的做法,但小孩是無辜的,他們平常會主動拉你的手,去擁抱你,我很懷念與他們相處的日子。希望他們能健康地成長,將來過更好的生活。你問我這兩星期我有什麼得著?我寫不出來。因為一旦將這感覺化為文字和語言,就會變成我理想的「得著」,一切都會變得不真實。每個人的感想也不同,大家親身去體驗是最好的方法。此刻我會將這感覺藏於心內,珍而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