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3日 星期三

夏のくじら 四月 祭典的城市

夏のくじら 四月      祭典的城市

  沿著電車路往東走。為了慶祝入學而買的單車已經完全上手,在路面毫無障 礙的往前進發。如魚得水,這樣說是不是太誇張呢。
  在四條行車線的中央,有路面電車的軌道,所以路面看起來很寬廣。有時會有左搖右擺的路面電車接近。在訊號紅色時要停車,雖然是比單車更慢的交通工具,但亦充分發揮市民代步工具的作用。朝向各個目的地的電車頻繁地駛過。
  在地方深受當地人歡迎的叫「土電」。不是在東京行駛的都電,而是以高知市作為據點的土佐電鐵「土電」。小時候覺得很有趣,所以每次都要父母帶我在坐。長大了要成為土電的駕駛員,這是同年的表弟的說話,這是可等耀眼的夢想啊。我沒有同等偉大的夢想,所以有深深的挫折感。現在想起也不禁苦笑。
  高知是父親的故鄉,祖父的家在市內的山邊。對在東京近郊的篤史來說,這是相當遠的鄉下,一直以來到在此收到不少鄉間手信。不過這個春天,因為被高知大學取錄了,所以情況改變了,已經不再是客人,而是住客。
  長年二人獨居的祖父母,看到突然搬來的孫兒,簡直是喜出若望。父親除了嫁給在市內開單車店的人的妹妹外還有個哥哥,可是這個人在縣外工作,很久沒有回來。
  篤史的父親是東京商社的營業員,沒有回去的打算。兒子入鄉下的大學完全是意料之外。
  「你啊,原來是這麼喜歡高知啊」
  被「你真的喜歡那東西啊?」的樣子看著,就算是誰也會大火。
   因為父母也在工作,所以篤史在夏天的時候會住在祖父母的家。每次都是大約兩,三星期。因為是獨子,所以總是一個人。
  那時候,沒有喜歡不喜歡,想去不想去,總之就被送過去,所以現在就不要再問長問短。
  祖父母從前至現在也是很歡迎自己,不是感情變得生疏,而是長大開始有反抗心,所以在小五的夏天活動決定改為參加夏天的補習班。那時在努力學習下考進私立學校,六年之間,一直在東京上學,最後卻選擇進高知大學,或許稱得上是U TURN
  駛進在鬧市間的拱頂商店街,放慢速度,把車泊在中間的停車場。
  有屋頂的商店街在城市中有好幾個,在最近數年重修過,變得更光猛更廣闊。雖然沒有衰退的印象,可是當地的人說客人的數量越來越少,店舖的經營越來越嚴峻。在郊外興建了有停車場的大型購物超市,街上的繁榮都轉移到那邊。
  篤史來訪的一天,就算是大白天也是人煙稀少。來這裡是為了買受祖母所託的柴魚,要在指定的店買。這是為了今天要做的事。
  大橋通,弘人市場,帶屋町,中央公園,大丸。看著手上手寫的地圖,在男裝服飾店前停下來。在櫥窗的襯衫和外套面前凝神起來。
  在高中時代嘗試過追上朝流,但是現在看著由放在屋外的洗衣機洗淨,和祖父母一起晾著的衣服,就覺得怎樣也沒關係了。現在就穿手頭上的衣服就好。這想法令身體轉過方向,視線轉向店鋪牆上的海報。
  拿著紅色的嗚子的女孩,擺著相當有動感的動作。這是去年夜來祭的海報。
熱氣和歡呼聲悄悄湧在心頭,很自然的伸展一下背筋,感到胸口緊得難以呼吸,趕緊調整一下呼吸以後裝著無事離開。
  以前曾參加過一次祭典。那是四年前,中學三年級的夏天。這種事情,如果在一直東京讀大學的話就會當作遠方的回憶漸漸遺忘吧。睡魔祭也好阿波羅祭也好,高知的夜來祭也只不過佔新聞的一隅。沒聽到消息就沒回想的機會,自己會忘記。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
  口中唸著我不要管不要管,然後回到商店街。這個帶屋町商店街也是祭典會場之一,有百多個隊伍會在這裡競舞。
  未來四年,自己會在這裡生活。
  現在是四月中。八月就是祭典,整個城市都會換上祭典的顏色。

  現在傳到全國的「夜來祭」是起源高知的夏祭,是和一切神佛無關的特殊祭典。
  開始是在太平洋戰爭之後,聽說是為了和隔離德島縣的阿波舞對抗而成時,篤史也被這說法吸引到了。不過如果有更吸引的「內情」就好了。只是為了對抗阿波舞而設立,這理由好像有點奇怪。
  對小事不著緊是土佐人的特質,可是連神佛也是小事嗎。無論如何這是由商工會議所提議,一九五四年,「夜來鳴子之舞」一曲完成,亦確立了手持鄉土民藝品鳴子跳舞的方式。最初是以盤舞的日本舞為主,在不斷招募參加者下最後總算有二十隊左右參加。
  二十年後,無論怎樣改變曲調和舞蹈也加隊伍也不過四十前後,也可以說有點進步。之後加入了樂隊演奏,加了搖滾和森巴元素,參加人數如飛躍般直線上升。現在有超過一百九十隊隊伍參加,參加人數達二萬人。
  此外,至今十多年前,有在街上看過這祭典而感動的大學生將薪火相傳至札幌,成就了YOSAKOIソーラン祭的誕生。那邊是百萬人口的都市,走上軌道的話就能穩定成長。
  篤史曾被表弟邀請,參加了一隊充滿個性的隊伍。這是四年前的事,付了二萬圓作參加費用。
  對此現在還留有一點感觸。那時適應不了中三的課堂,心情煩躁,迷失方向之時,偶然聽到遠方高知將舉行祭典。明明以前對表弟多郎說的話只聽得上一半,因為自己現在所居的地方負能量太多,所以就沒根據的想南國的祭典一定很有朝氣很活潑。
  在電話上聽到「大哥你也一起來吧」,不記得有沒有馬上答應,但也沒有否定。不知不覺成為了參加者,為了讓縣外的人也能練習的DVD也送到了。服裝和負責位置也決定好,在東京的天空下練習,最後錯過了能退出的限期。
  七月將乘廉航來到高知,第一次參加全體練習。第一個學期完結後到祖父母的家,開始努力練習的日子。祭典當日穿上設計好的衣服,在大熱天時的柏油路上跳舞。雖然真正祭典只有兩天,但也擔心自己的體力是否足夠,說起來動作也很困難,只是跟上大隊已經花了不少精力。
  本來自己不擅說話又冷淡,很難和人開懷交談,更何況是來到異地在陌生人之中。因為沒什麼期待,所以也更輕鬆。如果遠離自己日常生活的地方下決定也會更簡單。只要不為隊伍的人添麻煩就好,就朝這方向努力吧。
  總之這是一生人一次的挑戰。一個超乎意料的夏天,青春的狂氣……!?
  高中之後因為讀書很忙所以沒時間回鄉,大學以東京為目標。最後成功成為大學生,暑假每天都忙在學會活動和兼職吧。
  從來沒想過,會再有一天與其扯上關係。

  「好嘛大哥,拜託答應我吧。大家都很期待啊。」
  「大家?」
  平常就瞪大著眼的表弟多郎將身子依在桌子旁。祖母也從廚房偷偷地望過來。因為她有點在意孫子們的說話。
  「有個進了高知大學的表哥,可以讓我炫耀一下啦。被人讚你也開心吧。大哥你從小開始啊,就很會唸書。頭腦那麼好,對新隊伍很有用啊。」
  「我什麼也做不到啊。我不過是參加過一次祭典而已。多郎你的話,應該有很多一起參加過的朋友吧。」
  新學期的課逐漸開始,大學生的生活也由此而起。
  偶然會被坐在旁邊的人,問要不要加入學會。和其他學校的學生,一起享受網球和捧球的樂趣,好像是這種悠閒的運動學會。聽說也不少縣外的學生參加,這令人有點心動。就算是怎樣冷漠的人,也會想交一下朋友。
  對篤史來說高知還是未知的城市。正因如此,乘單車到學校時的風景總是感到新鮮。在訊號停下時看看四周,路旁有人家有小店舖的看版,感受附近的優雅。路過的中學生的制服也很特別,聽到學校的鐘聲時勾起了不可思議的感覺。
  在這城市度過小學,中學,高中會是怎樣呢。
  那個,如實地度過時光的表弟多郎,老是煩人地問我參不參加夜來祭。不光是參加,之前中止了一陣的町內會的隊伍今年將會復活,所以要我加入成為工作人員幫忙。
  「大家都七零八落啊。雖然有人會成為舞者,但是沒什麼想當幹部。有人在找工作,有人忙著打工,有人住得太遠。有條件適合的,可是本人不想當幹部。」
  「我也不想啊。」
  「大哥的話一定做得到。加入吧。大學沒有夜來祭學會嗎?」
  「這個嘛-」
  「高知大學應該有幾支隊伍的。他們有找你跳嗎?」
  沒有回答,篤史轉過頭看電視劇集,現在在播人氣偶像主演的劇集。在入學典禮時看過大學隊伍的表演,這樣稍微搭一下咀就被纏著不放所以現在選擇不作聲了。
  同年的多郎高中畢業後,進了專門學校,將來大概會繼承家族的單車鋪生意吧。他有姐姐和妹妹。他時從小就玩到大的表弟,在高知的夏天二人去玩水,採集昆蟲,做功課,做收音機體操,就好像真正的兄弟一樣。
  和一臉正經的篤史不同,在廣闊的額頭下有下垂般的眉毛和角,就算發怒也會讓人可憐的樣子,但笑容卻是別人的一倍。自小以來就被大人寵愛著。
  可能是有點羨慕,又可能有點自卑感作祟,這種感覺能得以抑制,是因為青梅竹馬的感覺比其更強烈。
  現在自己也能自然的表達真我,不喜歡的就不喜歡。
  「我進高知大學,只不過是偶然。因為我考不上私立大學。多郎你也聽過吧。既然這樣只好逆來順受,順其自然地住在這裡啦。因此我住在這,和參加夜來祭是沒關係。我剛剛才解放,開始新生活啊。總之今年我要好好休息。多郎你參加的話,我一定會去看的。」
  「今年希望你可以來幫忙啊。來啊,一定會很有趣的。」
  「不要替我下決定啊。多郎你隨心去玩吧。我要做回我自己。」
  「不要這樣說嘛,我已經跟大家說過啦,你不去我很為難。」
  祖母從廚房走出來,一捶定音地說一聲「到此為至吧」,多郎只好收口。好像有點不服氣地向下望,然後是久違的沉默。然後像要打破沉重氣氛一樣立起來。
  臨行之際,他像還未受夠教訓一樣留下一張紙條在桌上。

  「真的這樣困擾嗎?」
  送行的祖母從門口回來了,所以篤知輕聲說出來。早睡的祖父已經在休息了。
  「雖然嘴上說是找你幫助,那孩子,其實很在意四年前的事。」
  「四年前?」
  祖母帶若有所意的眼神點頭。
  「明明強行地請你參加,自己卻只顧和學校的朋友玩。之後他被加容子狠狠地罵了一頓。」
  加容子是多郎的媽媽。篤史驚訝地回頭看著在茶室彎下腰的祖母。
  「我完全沒介意啊。既然有學校的朋友在,跟他們一起玩也是理所當然啊。表兄弟就像家人一樣,出到外面就會害羞。和同學就不同了。」
  「不過,篤史你在祭典之後一個人不知走到哪裡去了吧。加容子找了很久,最後在播磨屋橋附近找到你。」
  「那個是…..
  雖然嘴巴說不出,但腦裡已喚起四年前的晚上。那是祭典的第二天。雖然另一天有後夜祭,但只有獲獎的優秀隊伍能參加。其餘的在第二天就結束了。篤史的隊伍也落選,所以第二日的晚上可以說是最後之夜。
  高知市被多個隊伍的解放感,成功感和安心感籠罩著。無法平息的熱情集中一點,在商店街出現舞者的漩渦。
  「因為祭典結束,不知不覺整個人放鬆了。在街上蕩來蕩去,醒過來才發現走到那邊。」
  「是這樣啊。可是祭典之後沒找過你,你回家後一定很不高興吧。之後加容子有跟我說。你一直在一班不認識的中學生之間練習吧。可能這樣令你心情不好。比賽時也一直沒人跟你說話,加容子相當在意啊。」
  「所以多郎就被罵了?」
  祖母在收拾雜亂的報紙時,露出深刻的眼神。
  「想想也是理所當然吧。因為他真的放著你不管嘛。」
  「不是的。多郎有跟我一起,就像平常一樣,有一起玩啊。」
  當決定要參加時,從來沒想過要和多郎一起行動。反而要感謝他體諒到自己不擅交流,沒強行把自己帶進人群。
  「就因為沒有認識的人,所以才能玩得更盡興啊。」
  「可是多郎覺得篤史已經完全討厭夜來祭呢。那孩子很灰心,大概是感覺到責任吧。正巧篤史你考進高知大學,搬過來住。他可高興得緊,希望可以和你一起參加呢。」
  祭典之後一個人獨斷地行動是真有其事。翌日心情不好,對祭典的一切叱之以鼻一事也不可以說完全記不起。之後預定更早回東京,日後也減少回鄉了。
  多郎一直很介懷。
  篤史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紙條。
  鯨井商店街的新隊伍。下一次集會是四月十八日。在鯨井町公民館。如此寫著。
  站起來的祖母打開雪櫃,拿出了小夏(高知名產的一種柑)。它是和葡萄柚一樣顏色但較小的一種柑。如蘋果一樣沿著外圍剝下外皮,果肉和白色的內皮一起吃。和柑不同,柑是皮和肉分開比較好.但小夏連皮吃反而更美味。
  將雪得剛剛好又充滿水份的小夏放進口,在味蕾中散發著一種苦澀。
想起了多郎的背影。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給他不快的回憶。
  雖然多郎固執地勸誘自已的確很煩人,但想清一點他如此死纏爛打也是平生第一次。就算想看篤史的快樂龍,還是想提出交換遊戲軟件,只要篤史面色一變他就會擺休。雖然沒有放棄,但只好在一旁不在乎的鬆著肩嘻嘻笑。
  然而今天,他沒有扯開話題,只是咬著唇轉身離開。
  今次輪到自己感到責任了。
  篤史所住的祖父母家,距離市中心車程不過二十分鐘。可是這是高知市,如果從市中心乘車二十分鐘的話可能已經到田舍森林,或者是海邊了。
  祖父母的家在山邊的一條小村落。後面是山,左右也是山。附近不見鄰居。因為是向南的斜面走出庭園望向太陽的方向,在茂盛竹林之下,有作物有肩膀高度的農田,它們將左右曲折的灰色道路給隱藏了。
  篤史的母親笑言就算在這裡全裸也沒有人看見,但事實的確如此。
   多郎的母親和加容子姨姨在這裡成長,和鎮上商店街的人結婚了。這就是鯨井町,篤史還是小學生每年都有隊伍參加夜來祭。以前被多郎引誘參加時也想會不會是町內的隊伍,但原來六年前已經解散,只好加入多郎找到的別的隊伍。最近好像要復活了。
  參加夜來祭的隊伍現在超過一百九十隊,有企業背景的隊伍,亦有各種團體的隊伍,甚至有校內會動,幼稚園,學校,或獨立隊伍。
  在各多的隊伍中,商店街或町內會的隊伍,是以地區為單位,以當地居民為中心。參加的大門為所有人而開,但營運的人一定是當地出生,練習也狂當地進行,在祭典當人,氣氛最旺盛就是地區的會場。
  商店街也好,町內會也好,今年也會流傳各個隊伍傳言,大家都不服輸的爭艷鬥麗。觀眾間也會說「這是我住的地方的隊伍」,在哪個會場都有高聲的喝采聲。在祭典其間,自然產生一種地區意識,為熱鬧的氣氛感上添花。
  這時侯,如果不參加就有種寂寞,如有參加就好了的心情。可是參加夜來祭的勞力可不是半調子的。

  靠著多郎留下的紙條,篤史在三天後,在令人懷念的街角找到了鯨井町的公民館。
  這一帶是小時候常常來玩的。多郎的家在單車店的裡面,怎樣說不算不上大,家人包括曾祖母一共有八人。因此經常在外面玩。爬上兒童公園的爬架,或到便利店買冰淇淋,或到樹蔭下玩遊戲。
  開朗又善於交際的多郎在這裡有很多老朋友,因為待在他身邊,連篤史也可以做出借雜誌或遊戲卡這種被稱為小孩子社交的東西。
  在山邊祖父母家是連自動販賣機也沒有荒山野嶺,所以回鄉的數星期,鯨井町可算是有規模的「城市」。
  可以隨年歲漸長,減少了回鄉也沒怎麼去過了。腦海留著小學生時代令人懷念的回億,對仍有印象的道路和屋子感害羞,一步一步走向前。最後不費勁便找到公民館。
  走過幼稚園和醫院,在洗衣店處拐彎,在小小的稻荷神址旁邊,有間掛著看版的房子。門沒有上鎖。
  營業時間是晚上八時,篤史脫下鞋子走上玄關,立在左邊房子門口時,已經是八時半。說門口只是玻璃門所以裡面一覽無遺。
  裡面是一個像教室的房子,桌子排成「 コ」字形。席上都是陌生人,好像在進人什麼認真的討論。
  在正面指著白板的人,察覺了篤史。現在再也躲不了,鼓起勇氣走進去,然後多郎立起來了。
  「大哥,你來了啊!」
  是非常響亮的聲音。
  「別站著了,這邊這邊。啊,這個人就是那個啊。這個,他是我的表哥。」
  什麼這個那個,大家都哄堂大笑。篤史認真地「我叫守山篤史」般道上名來,對大家點頭。之後就這樣低下頭,所以有什麼人坐著什麼位也不知道。
  「不要那麼緊張,從春天開始進了高知大學吧?在東京進有名的學校就好嘛。多郎一直在說啊,大哥是我家族第一的秀才。」
  「還說他外表很英俊,一定能吸引女孩子加入。嗯嗯,的確挺有男子氣慨,比多郎更像男人啊。」
  大家開始在胡扯。多郎在說「真過份~」,篤史臉上一紅心想這才是我要說的。
  「不要光站著,坐下吧。你有參加過夜來祭吧。」
  一位像領袖的人發言,篤史只好坐在多郎的旁邊。
  「我有參加過,不過已經是四年前,而且只有一次。」
  「大哥說過,今年不至參加大家的隊伍,還要成為我們隊伍的幹部。」
話未說完,連忙轉過頭望向多郎,那傢伙露出何等幸福的樣子,所以無法怒視他。
  「和多郎一起的,是「天組」吧。」
  「是的。」
  「在那裡的經驗在其他地方也能活用,沒問題。」
  領袖樣子的三十歲男子,有著具個性的氣質,腦子裡不禁想起美男子一詞。有著低沉入耳的好聲音。他坐在最前的位子,這樣的架勢,猶如皇帝一樣。
  好像在某處見過他,是哪裡呢。
  「那是獲獎常客的主力隊伍。今年已經沒了,真可惜。」
  「天組已經解散了嗎?」
  篤史一言,令領袖那人「咦」地轉過頭來。
  「說到解散…夜來祭的話,夏天正式比賽完結後,每次都堂皇地解散吧。不過最近連續參加的隊伍很多,所以沒有這種感覺啦。就算如此都必須訂下計劃。每年都有新的準備,招募舞者,產生了新的隊伍。」
  他指各白板,篤史看著寫上的文字。自己來到之前,他們好像在說日程的事宜。
  三月  決定主題
  四月  決定服裝,音樂,動作
  五月  開始招募
  六月  說明會 
  七月  練習開始
  八月  正式比賽

  「說起天組,四年前完結後再也沒組成隊伍了。因為中心推動的人去世了。對夜來祭來說這可是慘痛的損失。」
  「這是怎麼一回事?」
  篤史拚命想,想記起四年前的領袖,但只回憶到數名工作人員的樣子。
  「那位是為好幾隊提供音樂,往往能配合得天衣無縫的編曲家。以前鯨井町的隊伍也受他照顧。」
  「音樂?」
  編曲家即是什麼呢。想要發問,卻停在喉嚨裡。再問下去只會沒完沒了。  自己對夜來祭根本一無所知。
  四年前多郎和加容子姨姨為自己打點一切,自己只是回答被問起的東西,  跟著別人走到要去的地方,即是依指示行動而已。
  現在注視著多郎給的筆記,眼光停在第一行。
  暫時的名稱,鯨井町舞者隊。主題是「飛躍吧,朝氣的鯨魚」。

  這是什麼呢?
  所謂主題是什麼東西呢?是不是每隊都有呢?每年也會轉?每年都要決定這種東西?這麼說,四年的「天組」也有這東西囉?完全不知道呢。
  怎麼說,「飛躍吧,有朝氣的鯨魚」還真是...
  不可能。這實在太老套了。
  篤史腦海開始盤算怎樣離開,耳邊傳來了二十萬,三十萬這些巨額數字。因為自己而中緬的對話又再問始了。
  這是什麼數字呢,在分派了的筆記上尋找。旁邊的多郎伸出手指,指出相應的地方。那裡寫上製作樂曲,編排動作,設計衣裝等等。
  「那是什麼?」
  「現在在說的是委託了誰人製作的報告,和計劃呢。」
  在公民館房間裡的,除了多郎以外,包括剛才說話的男子一共有七人。其中有兩名是女性。
  大家說出數字和名字後,身材高大纖瘦的男子將它們寫上白板。
  「委託是什麼?」
  「找人代工的意思。」
  「代工什麼?」
  「編排動作,設計衣裝。」
  「找誰?」
  「這個,當然是找專家啦。」
  說到這裡,開始察覺數字是金額。
  「難道說要花二,三十萬嗎?」
  「是啊,要找專門的人,這價格差不多了。」
  「不是吧。為什麼?好貴啊!」
  不知不覺間發出了很大的聲音,想掩著口已經太遲。大家的視線再次集中在自己身上。
  「你在說金額?」
  「不好意思。請你繼續下去。」
  剛才面向白板的人,露出溫柔的笑容。乾旱而零亂的頭髮,細小的眼睛,有酒渦的臉頰。如果沒聽他溫柔的聲音一定認為他是個冷淡的人。他是比留鬍子的領袖年輕幾歲的男子。
  「我也覺得很貴。可是,作為百多人參加的隊伍,要有一個堅實的體系的話,該花的地方就要花哦。如果吝嗇那一點的話工作人員會更辛苦,參加者也會很失望。你參加過的天組,有很多贊助商支持,所以應該花掉更多錢。不說服裝和編舞,地方車和鳴子,還有當日的接送巴士也要安排好。」
  篤史回想四年前的衣服和鳴子。有光澤的白色法被邊緣是黃色和紫色的配色,和風圖案的腰帶,背後和袖有在飛舞的金鳥。的確是很有氣派的服裝,除了自己其他女子也穿得很高興。」
  衣裝要花錢這個是知道的。不過不知道有布料費裁縫費,連設計也是要收錢的,而且還是以數十萬為單位。
  「我還想是找誰人隨便設計就好。」
  房間再次傳出一陣笑聲。失笑也是無可奈何的,況且不是有惡意的取笑。
  「不,不好意思。」
  「啊啊,沒關係。你有疑問或不同意的地方說出來更好。所謂的隊伍就是大家合力組成的。不過,我要說清楚,那衣裝可不是隨便設計的哦。要單獨看起來好看,百多人集合起來時更宏偉。要考慮該年的主題曲和編舞,去設計緞帶的位置和袖的大小,很仔細地設計出來。」
  是袖啊。天組的動作,仿如在空中暢泳,袖像翅膀乘著風拍動。
  「這不是誰也做到的事。可是優秀的設計師很搶手,價錢自然高了。所有隊伍都在這環節煩惱著,因為想減少開支,又想做出好東西。你-你怎麼樣?如你有什麼才能,請你為我們發揮。設計衣裝也好,編排舞蹈也好。
  身體就如要把椅子翻倒一樣晃後。
  「不,我完全不行,沒什麼才能。」
  「沒有這回事啊。你一定有能做到的事,多多指教哦。」
  篤史幾乎要找個洞鑽進去,旁邊又繼續開始說話。內心發誓再也不發言,然後沉默地看著手上的筆記。
  參加費,招募人數,保險,確保練習地方,抽籤,找贊助,按金,說明會。
除了衣裝和編舞,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
  偷望一下旁邊,多郎正用比誰都快的速度抄寫,甚至有發言。有多少父母和子女一起參加,他們的參加費要怎樣。諸如此類。
  直到十時左右,終於有「那麼下次再談」的聲音出現。可能要趕回家,兩個女子急忙站起來,說著「你叫篤史吧」靠過來。一個是鼻子高挺輪廓清晰的人,一個是皮膚白晢貌似很聰明的人。
  打完招呼就說「再見」離開。兩個人都很年輕。或許要送她們,有兩個男子也一起回去。
  篤史點頭向他們道別,然後走向像領袖的那人。雖然不知要說什麼,總之用恭敬的語氣打招呼。
  「那個,不好意思。我突然來到打擾你們。」
  「啊啊,沒關係。我已聽說過你,你早點加入我們,對我們也是好事。」
  「那是酒館的月島。」旁邊的多郎為他介紹。月島悠然地點頭,微笑地說  「多多指教」。這表情好像在哪裡看過。小時候,經常在多郎的家附近玩,可能在某處看過他。
  對方也好像在想同一樣東西,眼睛擠成一條線。
  「你是常常和多郎一起的男孩吧。總算記起一點。一起吃冰棒,一起抓昆蟲,沒錯吧。那時是暑假吧。沒想到你那麼大了。真是的,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叔。」
  這種日常的說話卻令內心動搖。不過是知道自己一點點往事,卻給予一種懷念的心情。不過是在夏天偶爾來到這裡,就好像全城也有自己沙灘鞋的足印。
  「剛才的話是真的嗎?你在東京應該能進更好的大學。高知大學好嗎?你目標應該是東大吧。如果再讀一年一定可以考到。」
  「怎可能呢。」
  哦~,月島用試探的眼神看著篤史。
  「你為什會來高知?」
  突然被這樣問到,只好笑著蒙混一下。
  「你問為什麼-」
  「一定有什麼理由吧。」
  來到這裡後沒被問過,對方卻掉個直球過來。
  為什麼高知大學,為什麼來四國,重考一次不就好了。高知有什麼?你認真的啊?我第一次聽有人這樣做。有什麼特別理由吧。
  高中的老師和預備學校的講師和同學也大吃一驚,都給予疑惑,可疑,或感興趣的表情。
  「沒什麼。在高知有可以住的地方,況且都考進了,不如悠閒地享受一下南國生活。」
  「就是這個理由,所以千里從東京來這?比起悠閒,這個年紀應該更喜歡刺激吧。對大學生來說,大城市是更開心快樂的地方啊。」
  這男子很清楚東京。不愧薑越老越辣,才剛剛見面就問一些不該被問到的事。
  「其他地方的大學也很受歡迎啊。例如北大和琉球大。」
  「將這兩個和高知大學比好像不太對啊。」
  說話簡單,聽起來只是很平和的對話,但覺得有點不服氣。果然是和外表一樣難應付的男人。
  「對我來說,還是高知比較好。可能我承繼了土佐人的DNA。」
  「那麼為了土佐的祭典,好好出一分力吧。」
  隨便就找到一個藉口,腦筋轉得很快。
  「月島兄,不要說那麼多了。大哥他很清楚高知的好處才來這裡。對吧,大哥。比起這個,你有什麼要他做的嗎?」
  「啊,對對對。我想你作一個網站,是我們帥氣的隊伍專用網站。要有招募的要項,在互聯看到就很方便。也要有練習的時間表和注意事項。怎樣?」
  在回答前多郎已經「無問題無問題」地碎碎念。篤史想也不是做不到。在高中的時候,有試過製作網站和部落格。可是現在說「沒問題」的話,十成十會被成為幹部。
  不只是製作網站,還有其他的工作。第一,如果參加祭典是不是代表會成為舞者?會不會進行嚴格訓練,在烈日下參加正式比賽?
  我想考慮一下,這句話正要說出之時,在白板上寫字的男子收拾好東西後走過來。
  「你曾經在天組跳過舞吧。我可能有你的照片。那年的氣氛很好,所以我拍了很多。」
  「四年前的?」
  「對。是白色衣裝的那一年呢。」
  與帶著穩重微笑的男子不同,月島好像故意說反調。
  「反正都是拍下些無表情的照片。對了。我又記起了。在夏天和多郎一起的男孩,有一副很認真的臉。有著有朝氣的眼神,就算對上年紀大的對手也毫不猶豫的把罐踢飛。」
  「大哥在祭典時邊笑邊跳舞,好像拿到了獎章?」
  連多郎你也在開玩笑。
  「不對不對,好像不是那種性格啊。吶,你拿到了獎章嗎?」
  「你別管了。」
   「啊,果然。」
真煩人。就算你說我一臉認真又好不可愛又好,我內心很纖細的啊。我沒有把罐踢飛吧。很想向他們回嘴,但篤史決定無視月島和多郎,轉向白板的男子。
  「你說有照片,可不可以讓我看看?」
  「嗯。可以哦。都在我家,下次來玩吧。」
  這人的名字叫三雲祐司,多郎應該知他住在哪。
  「真的可以嗎?」
  篤史再問一次,三雲用柔和的表情點頭。和強硬的月島不同,是一位控制大局的副領袖。
  在公民館還有一名年輕的男子,沉默地收拾東西。重新排好桌子,拾起垃圾,關窗落廉。當大家都離開後,細心地關上電燈和鎖門。
好像比篤史年上一點,樣子長得很俊,如胸前不是平坦一定會認為是女孩子。  在夜晚的街燈下有種妖惑的感覺,偷望他時被狠狠瞪了一下。月島叫他「加持」,三雲叫他「加持君」。

  那天回家的路上,篤史在月光下隨著節奏度步,不禁想起四年前隊伍的樂曲。夜來祭有幾項規則。
  有稱為地方車的領頭車,每隊一台。
  要拿著鳴子邊跳舞邊前進。
  還有一個,就是在舞曲中要編入「夜來鳴子之舞」的旋律。
  雖然說旋律但怎樣編曲是自由的,要在哪部份編進也是自由。可是要注意的是有些場合容易聽不到,但參加者都是很樂於導守這條規則。在被束縛的部份創新反而突顯個性。
  四年前的天組也是,有採用傳統的歌曲,亦有原創有關山谷的歌曲。想起了公民館聽到的話,那樂曲一定花了不少錢。那曲有陣陣的和風感覺,有節奏感,亦充滿變化。
  走到離住宅區更遠的山路,夜晚顯得更加黑暗。沒有雜物的聲音,只有樹木間的搖擺聲,和附近的流水聲。沒有車經過。路燈照亮著水田。
  腦裡想起了音樂,手腳自然會跟著動起來。自己搞不好真的是一臉認真的撲克臉,但本身並不討厭跳舞。
  與其說跳舞──起舞會更貼切。
  稱為「夜來祭」,有著極為地道的名字的祭典,但實際做起來是相當辛苦。參加者就算沒有跳舞的天份,亦對自己的體力相當有自信。雖然名字聽起來很軟弱,但參加者都是有運動,體力好的人。
  實際練習的話,如跟不在複雜的舞步,或節奏不一,很快就會喘氣。聽說很多人加入後就開始緩步跑和仰臥起坐。全身都承受著肌肉酸痛,有時甚至有小兒發熱。就在幾乎要退出的情況下,終於成功記下了舞步。
  和音樂配合,這不過是第一階段。下一步要和音樂融為一體,自己的身體就是音樂。
  當看到跳得好的人無聲的映像,就會發現和自己的差別。這些人能用自己的身體去表達音樂。揮手的時候,踏步的時候有一股從內到外的力量,令觀眾的內心泛起波浪,即是傳達到節奏。
  身體的線條,纖細的手指,凝聚的肌肉,時而躍動,時而寧靜,有各種表現動作的方法。
  當自己的一切都由音樂表現時,或不只是個人而是群體都有著一致的動作時,會有種不可言喻的快感。重覆參加夜來祭的人,一定是被這種魅力所吸引吧。
  辛苦的訓練也好,更激烈的正式比賽也好,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因為只要前進就會有喜悅。
  騎著單車很難上斜路,於是篤史下車了。暫時推車上路。
  柏油路依舊沒半輛汽車的蹤影。於是將車子停在路旁,自己站在路中間。
  現在只聽到風吹葉子的聲音,很寧靜的田舍,但調整呼叫閉起雙眼就喚起了大街的吵鬧。聽著前奏曲的倒數。大鼓的鼓聲迫近,三味線響聽越來越大。麥克風傳來鼓舞士氣的句子。
  擺好最初的準備動作。彎下腰凝著力量,然後轉身一跳。左邊三拍,手腕繞一圈後向上揮。
  那時候身上是白色的衣服。雙手拿著鳴子,在兇惡無比的太陽下,身體盡力跟上拍子。
  還記得那年的舞步。明明是四年前的東西,可是每一步都能跳出來。
  然而當右手伸長開去前,篤史突然停止動作。
  雙目張開,凝視著當無一物的天空,手指抓著前方。
  如今只剩下混亂的呼吸。
  「我,到底在幹什麼。」    
  本應不該存在的光影之舞消去得無影無蹤,只有空氣填滿這冷冷的晚上。站立著,看著天空的星星一閃一逝。遠處傳來風聲和狗吠聲。
  就算記的夜來祭的歌曲或者舞步,但再也回不去那時了。明明知道是如此。現在在內心的感情是空虛,是哀傷,還是後悔?
  咬緊牙關,篤史慢慢地走回單車處。如果現在手執鳴子的話,搞不好會將它敲向地下。如果被問到喜不喜歡夜來祭,一定會說非常討厭。
  內心有種要燃燒殆盡的感覺,自嘲般握著單車的手把。口中輕輕地低吟。沒有什麼好的回憶。只有想忘記的往事。沒有可以說的事。只是一個人了無目的地在商店街遊走。再也沒說過祭典的事,也明預定更早回東京。
  然後,再也沒有在夏天去高知。
  為什麼現在會這樣?
  終於有一輛車駛過來,很快被它超過了。
  下斜時讓單車自然地行駛。在前面的道路是灰色的。原來是月亮照著自己的背部。那時一股非常溫柔的光。就算是自己沒精沒神的背影也好,也和周圍的花草樹木和圍欄一樣,被月亮照耀著。
  柏油路的觸感穿過鞋子傳來。很熱呢-現在會這樣笑說的人不在。四月的  現在,那是非常的堅硬,非常的寒冷。

  收到多郎的郵件已經是三日後。
  原本想問打下次開會的內容,結果問了完全另一樣的事。向多郎問了三雲的家和電郵地址。不久就收到電話了。
  「你是指之前說的,要看照片的事?」
  「嗯。你告訴我的話我會去聯絡他。」
  「那麼我們一起去吧。在下次開會之前如何?星期六的話,三雲兄應該會在家。」
  等等哦。即是要看照片,就要去參加會議?可不可以去完三雲家,再想辦法走人呢?
  「大哥,你在星期六有什麼預定嗎?」
  「不,沒有。」
  「那麼我去跟他去吧。待回會發電郵給你。你先別在星期六去其他地方。」
  搞不好多郎是個好聰明的人。不,不會吧。想太多。篤史握著電話,在學校門口前嘆息。
  高知大學的有三個校舍。篤史所屬的理學部是位於離市中心五公里的朝倉校舍。從祖父母家乘單車,下山路約花三十分鐘,但回程要再加三十分鐘。
其他還有人文學部和教育部的校舍,高知大學另外只有醫學部和農業部的小小的一所大學。朝倉是設有辦公室的主校舍,但因為在住宅區中所以不算寬廣。校舍的面積,也和篤史參觀過的大學差天共地。
  悠閒的往學校的道路已經生厭,所以在市電也能到達熱鬧的大學前道路反而心安。因為校舍很小,所以很快就適應。在校的學生有很多都是縣外的人,因此從東京來的篤史沒被當成陌生人而被搭話了。
  「守山,你還沒決定好參加什麼學部嗎?」
  第一個混熟的小池對聽著手提的篤史說話。
  「你是要去打工嗎?」
  「不。什麼都沒有。只是想閒晃一下。」
  小池是岡山出身的大學生。他打算參加露營或網球等能和女生遊玩的學部,篤史也被他拉致過。
  「無論怎樣參加會比較好,一來容易認識朋友,二來可以從前輩身上得到很多情報。」
  「哦。橫井你呢?」
  還有一人,是偶然吃飯會出現的臉孔。
  「那傢伙,好像被夜來祭學部邀請了,還打算加入。」
  篤史想掩飾驚訝的表情,但忍不住發出好奇的聲音。
  「我第一次聽這件事。」
  「是啊。同級的那個什麼,叫磯川什麼的遊說他,那從名古屋來的人說來到高知當然要參加夜來祭。我就叫他不用放在心上。」
  一起走上樓梯時,篤史若有所思地點頭。
  和大學的朋友只有說過自己住在郊外祖父母的家,沒有說過自己在四年前曾經參加過夜來祭。不,不只是大學朋友,連中學朋友也沒開口提過。
  「我好像聽過名古屋也好像夜來祭的活動,所以那磯川那麼得意。不過啊,即使自己怎樣熟悉那件事,也不代表適合其他人,不用那麼死纏著邀請人啊。反過來說,不是很喜歡的人根本不會在那麼多人面前跳舞。對吧?」
有一點奇怪的說話,篤史一言不發的繼續向上走。
  「而且比賽是在夏天呢。高知的日照可不是開玩笑的。大熱天時汗流浹背地跳舞,一定辛苦得要死。隨時中暑倒下啊。橫井那傢伙真是不要命。」
  「我們大學有多少個夜來祭學部?」
  「那個啊,不只是學部,宿舍和學系也會組隊伍參加。醫學部那組好像很厲害。你知道嗎?要自費參加的啊。雖然有比賽,但只有獎狀和獎杯,沒有獎金啊。為什麼要如此拚命?有一點點獎金也不過份吧?超級變變變的變身比賽獎金也有二百萬啊。」
  篤史「咦-」了一聲。今次是真的驚訝,因為他沒有想過什麼獎金。
  經過嚴格的訓練後在柏油上跳舞,某程度是在挑戰極限。儘管如此也有約二百隊參加,哪一隊都很辛苦,哪一隊都感到很熱。到底為什麼而跳舞,大概是為了展示出最精彩的表演──大家都有著這種非日常的想法,能成為被選中的一隊是令身體興奮得震抖的榮譽,篤史是這樣想。
  四年前篤史沒參加到選拔,但如果真的能入決賽,相信自己會開心得跳起吧。
  有獎金當然好,不過自己並不介意其有無,因為入圍這兩個字是最大的動力。
  「說起來守山你的祖父母住在這吧,那你小時候看過夜來祭沒有?」
  「偶然會看到」
  「是啊。那你知道是怎麼的一回事吧?」
  「是怎麼…啊。」
  小池看到他苦笑的樣子,裝出「就如我所說吧」的臉搖著頭。
  「在這麼多人面前跳舞很厲害哦。舉起腳蹲下去,高聲喊著萬歲,又突然跳起。實在難以想像,我就一定不行了。」
  篤史用不自然的聲音說出來。
  小池不是特別小看參加者,只是輕輕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反而令篤史將話啃在喉中。
  看著走廊的窗戶,有比五樓校舍更高的椰子樹,一字排開。
  喜歡一樣東西,換過來說可能是一種弱點。越是在意一件事,想法便和旁人不一樣。能笑談風生便能從容不迫,過份熱情反而失去了寬裕。
  想起以前苦痛回憶時,被人以搖頭否認,實在不好受。誰也不想受傷害,誰也不想有難為情的經驗,傷心的事已經夠多了。
  或許沒有喜歡的事會比較好。重視的事被否定會不高興,但沒有的話就事不關己。現在的自己聽到人評夜來祭也能一笑置之。就算其他人知道自己四年前參加過,只要說被強迫參加就能暪混過去。
  不過多郎會怎樣?磯川會怎樣?他們今個夏天會參加跳舞吧,而小池就會在咖啡廳喝著冰咖啡。
  那個比較輕鬆小孩子都知道,自己還在猶豫什麼呢。
  看看手錶,篤史和小池繼續向前行。午飯去哪兒好,找人簽到要怎麼才不被發現,一邊改變話題一邊回去教室。一進去橫井就走過來,冒頭第一句就是
  「還是參加網球班吧。」
  「夜來祭怎麼了?」
  「我去看練習了,我覺得我不適合團體運動啊。」
  篤史跟著小池笑了出來,然後被二人說到
  「我們三人中只沒祭典感覺的是守山你吧。」
  「對啊,我完全想像不到守山開開心心地跳舞的樣子。」
  「也好像不適合團體活動啊。你大概不知道團結這個字吧。」
  「我知道啊。」
  就算我擅於個人運動也不代表我不適合團體活動吧。我可是遇到不順心的事也不會露出臭臉,默默地繼續練習的寡言男啊。
  再次看出窗戶,椰子樹被其他的建築物擋著一小角也不到。

  在約好的星期六晚上六時和多郎集合後一起到三雲的家。
  篤史想距離八時的幹事會議還有一點時間,但多郎說先去吃個晚飯。每次和心情甚佳的多郎一起走,步伐總會沉重起來。
  「我們只是去看照片吧,晚飯也一齊吃會不會太過份?」
  「沒有這回事,三雲經常自己做飯啊,所以今次特意為我們準備。之前他問過我大哥你不喜歡吃什麼東西。」
  在長袖汗衣上穿上長袖恤衫的多郎,髮色看起來比之前明亮了一點。因為他是天然卷,所以長的那邊一直繞起來。他身高不夠170公分,比篤史矮了10公分。
  「三雲是做什麼的?」
  「做什麼?就普通的上班族啊。六年前他還是大學生,是鯨井町隊伍的幹事,雖然之後就沒參加過。今次大概受人所託幫忙吧。」
  「他讀高知大學?」
  「不。雖不是東京,但也是關東那邊。」
  因此他不是說故鄉的土佐語,而是用標準語和篤史說話。
  「他也會跳舞嗎?」
  「嗯不知道啊,月島是隊長,三雲是副手,應該有跳舞以外的事要管吧。我也是第一次做幹事,所以不太清楚。」
  三雲和月島好像都是獨身。三雲就不在話下,月島看起來以前經常去玩的樣子,繼承家業也不過三年,之前好像做過錯時在縣外住過一會。
  他說對篤史有點印象,篤史也就記憶的深處想起他。騎單車載女孩子,嘴上一直胡說八道的那男子一定是月島。
  「那加持呢?那不說話的人。」
  「我也不知道。大概和三雲一樣是上班族吧,不過他不是鯨井町的人。聽說他是被拉致出來的。」
  「拉致?」
  「就是月島迷上了他請他加入啦。」
  篤史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美麗的側面。與夜櫻般不接近人間煙火的容貌,所道之句猶如上天的啟示。
  「那個人真的個美人啊。可以說是妖艷吧。」
  「咦,大哥居然會說這種話,真危險啊。」
  「啊,不是啦,你不是說月島迷上他,所以引致加入嗎。」
  「大概是迷上另一方面,所以找到他吧。」
  「那算什麼啊。話要說清楚啊。我也沒亂想什麼啊,也不可能會想吧。」
  多郎笑了一笑,話題轉到去女性幹部。在公民館遇上的二人,分別在商店街的美容院和花店工作,另外的男性是蒿麥店的大叔和油站大哥。
  還有一些町內會的職員會來幫忙。
  「這人數就夠了嗎?」
  「嗯,應該吧。」
  說到這裡終於到目標的家。三雲的家在住宅區的中心,只是一間普通的獨立屋。和新的住宅區不同,獨立屋附近有廣闊的空間,屋子的外形比人一種年代感。
  按下門鈴後大門打開,馬上有一股香味傳過來。三雲和狂公民館時一樣,展示出清爽的笑容,迎接篤史和多郎進來。
  二人進大廳後禁不住像小孩一樣歡呼。一個很大的薄餅燒好了。三雲的母親手上拿著裝滿醃泡汁的玻璃器皿從廚房走出來。和有點普通的優等生兒子不一樣,她是一位很有朝氣的母親。庭園亦擺放了桌子,有人個像父親的中年男子在燃起炭火。
  「月島他們也會來啊,所以我準備了多一點。」
  「嘩,大好了,好像幹部的聯歡會啊。」
  「不過滴酒都不能喝,之前已約定好了。」
  橫目看著聽到三雲的話在雀躍的三郎,篤史心想這次終於跑不掉了。
  「這薄餅是三雲你做的嗎?」
  「嗯,餅皮和蕃茄醬都是自家製,就在那邊燒,上面放了三種香腸最好全部都吃到啊。」
  準備的菜式雖然不是壽司和燒肉,但篤史也感到食指大動。姨姨端上了熱的茉莉花茶。
  「你們再次的集合,好好加油吧。我們也會支持你們,啊我們的意思不是只是我們家,而是婦女會。如感受到年輕人的活力,我們也會振作起來。你們會跳什麼舞呢,實在太期待了。說起來我以前也參加過町內的隊伍。」
  多郎注意到在櫃上的裝飾,姨姨很高興地拿給他看。
  一塊黑色的布上有五個金色的獎章並排而放。那是夜來祭的獎章。
  在祭典當日市內有十五個跳舞場。作為個人獎項的是一個直徑五公分的圓形獎章。哪一個會場也會為每一隊準備十個左右。
  給予獎章沒有什麼特定準則,可以是舞者有活力的舞姿,可以是享受的表情。當舞者經過時會被叫過來,直接將綴帶戴到頸上,在最前方吊著一個小小的章。
  這一個光輝絕對是祭典的焦點。作為對舞者的一個徽章,拿到當然高興,拿不到有一點戚戚然,想著下個會場一定拿到,令自己士氣更高漲。
  「以前已經有獎章啊?」
  篤史也走過來看,加入對話。
  「對啊。如果只放在櫃裡只會放著不著生鏽,拿出來擺反而日日打磨。」
  「咦,不會啊,好好收起就可以啊,只要定時打磨就會像全新一樣。」
  聽到孩子驚訝的口吻,姨姨忍不住笑起來。
  「連這些都做不來,我就會被人趕出去啦。」
  「啊啊,不好意思。」
  連忙的道歉令她笑得更開心。
  「說笑而已。如果要展示的話真希望能放著花之章啊,很久以前就很想要了。」
  「花之章……是不是那個周圍有紅色花瓣匠的獎章?」
  旁邊的三雲嘆一口聲說道
  「不可能不可能。若不是跳得很好不可能得到。就算你怎勞力也不一定得到,因為機會只有一次,所以運氣相當重要。」
  「是這樣的嗎?」
  單純地一問周圍出現了「咦」的臉孔,好像因為自己不知道而吃驚。三雲回一點頭,慢慢地開始說明。
  「和別的不同,花之章是在晚上的追手町會場才會派。夜來祭本來沒有規定哪個會場,哪個順序,時間去參加。雖然參加的隊伍有二百多隊,但仍然有很大的自由度,相當大膽創新。不過,只有主會場追手町會以抽籤形式定下順序和時間。每一隊隊伍都可以早晚各跳一次。第一天一次,第二天一次。如果第一天是早上,那第二天就是晚上。相反,第一天是晚上,那第二天就是早上。」
  「所以只有晚上才能有機會拿到花之章?」
  「就是這樣。一個隊伍大概有三,四人能拿到,水準較高的隊伍會更多。所有人都只有一次機會,要怎樣去吸引評審眼睛,就靠一瞬間的決定。順帶一提,我也沒有拿過。」
  一隊隊伍大概一百二十人,當中只有三人拿到,機會的確很低。
  回應一句真是不簡單之後,篤史繼續跟進三雲剛剛說話中出現的一件事。
  「沒有規定什麼時候去哪一個會場嗎?」
  「嗯,你不知道嗎?」
  「我只是在集合點跟據其他人的指示行動,而且也不太記得在哪裡跳過了。」
  祭典那天坐巴士前往各會場,下車後等一等,排好陣式,開始跳舞。到終點喝一口水,再坐上巴士去下一個會場。全日就是這樣重覆。
  「第一次參加就是這樣啊,而且那時你還是中學生吧。在陌生的城市中記不清楚也不為奇。今次你當了幹部應該很快會記得的。」
  話題很快就轉到這裡,內心的掙扎呈現在臉上。將視線轉到庭園,那裡有茂盛的梅,還有剛開花的山桃。
  我還沒有說加入,我有說過要考慮下的。
  炭火準備好後,大家就從廚房把大鍋拿出來。還以為入面在煮香腸,原來是西班牙大鍋飯。沉醉於現場氣氛的篤史,終於想起今次來的目的。
  「三雲大哥,可以讓我看看四年前天組的照片嗎?」
  「好啊,在那邊房間看吧。」
  打開熨門,客廳旁邊的房間的桌上放了些紙箱和相簿。有打印出來的看來只有這些。
  三雲想看一下大鍋飯,但又有點在意篤史,篤史笑一笑示意一個人也可以。
  「我只是看一看就好。」
  「其他隊伍的照片也有。相簿只有四年前的,而紙箱放了其他年份。」
  「我認得出服裝,你聽聽,外面在叫你哦。」
  三雲比了個不好意思的手勢溜出房間。姨姨也在準備碗筷沒有回來。
  篤史坐在疊蓆上,拿起相簿,飛快地一頁一頁翻開。第一本,第二本,第三本。在第四本終於的到天組的服裝。白色的衣服上金鳥在飛舞,非常優美的設計。小心數著有多少張,全部大約有二十張。
  在相簿裡的都是三雲的自信作品。整齊的舞姿,滿臉的笑容,躍動的動作,天真的小孩子比手勢。那一張都是在絕妙的時間按下快門。不過篤史沒全部看完就蓋上相簿。其他三本也是草草地一看。
  在這段時間呼吸急遽起來。全部都看完後,重重地嘆一口氣。然後他打開箱子,有很多札札成十公分左右的照片。
  篤史毫不猶豫拿起一札,去掉橡皮筋,集中精神看照片。
  第一札,第二札,第三札。看到第五札,看到想看的衣服了。在桌子騰出空間,像玩紙牌遊戲一樣一張一張排起來。雖然這一札照片很多,但因為有分類好,要集合起來並不困難。
  然後再次集中精神,由左至右看起。心跳加速,稍稍地用衫袖抹去額上的汗。
  第一行,第二行,第三行,終於找到自己的樣子。
  沒朝氣的樣子,沒氣力般舉起手,手的位置太低了。腳的扭動也不夠,所以位置不對。為什麼自己會跳得那麼差。
  雖然知道是被太陽強光照著臉,但自己也不禁想著這世界為什麼會有這樣欠揍的樣子。真糟糕。
  搖一搖頭令自己清醒一下。自己的照片怎樣也關係。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但記憶被刺激後,四年前的那一天慢慢呈現腦海。同時篤史亦開始認出照片上的臉孔。
  一起練習的人,幹部,多郎,多郎的朋友們。
  大家都在認真跳舞。有對著相機擺姿態的,有燦爛地笑著的人。搖動嗚子的迷人指尖,服裝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好像聽到了歌聲,歡呼聲傳到耳邊。很熱,很耀眼,腦袋慢慢麻痺,呼吸困難──
  「你是在找某個人嗎?」
  吃驚地轉向聲音的主人,原來三雲就站在後面。他越過篤史的肩,看著他在看的照片。
  「不是自己的照片,也不是多郎的照片。」
  沒有辦法回答。
  「是女孩子吧。」
  「為什麼…」
  「天組的服裝那一年有兩種。基本上是白配金,但相對色就不同,是代表黑夜的紫色,和代表黑夜過後日出的黃色。在腰帶,間色和頭巾有用上,用在分別男和女。準確來說男女比例不是一半半,所以有用紫色的女性,但沒有用黃色的男性。你剛才注視著身上有黃色的人。你到底在找誰,你真正算認識的人應該只有多郎。」
  要說什麼回應呢,腦海一時想不出話來。就算思想在抗拒但眼睛自動被三雲吸引著。
  「你其實是很想拒絕當我們隊伍的幹部吧。因為多郎死纏著所以來露一露面而已。之後就不想再來吧對不?想起來你當時就很想開溜,但是當我說到有照片時,你就打消念頭。我有說錯嗎?」
  很想搖頭否認,但他說的一切全是事實。
  「你對這些照片還真執著。我不是在說笑,你特意來到這裡,這樣認真地一張又一張翻看著,你大概不知自己的樣子是多凝重吧,我看了其實有一點感動。」
  篤史把臉轉開,咬著嘴唇。比起心事被掀穿,自己毫無加入念頭才令自己感到羞恥。到底要用什麼心情去吃薄餅才好。不如隨便找個藉口,然後離開這裡。
  「自己說清楚吧。你到底在找誰,是女孩子吧。」
  不知不覺間多郎也走進來了,叫了一聲大哥。可能看到現在的情況,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遲疑。
  「沒錯。四年前同一個隊伍,練習時經常聊天的女孩子。我想找她的照片。」
  「你沒有啊。」
  篤史用力地點頭。
  「那人從哪兒來,什麼名字也不知道。」
  聲音越來越小,真沒志氣。

  篤史開始道出二人的相遇。四年前,篤史在暑假時來到高知,在體育館,公園,超級市場停車場等地方練習。去程回程雖然和多郎一起,但中間他只顧和朋友聊天。因此篤史經常自己一個人,休息時間就真的很空閒。
  那一天借了中學的操場練習。在休息喝水之際,樹陰下已聚集幾個圈子。無所事事地走向體育館,手抓著圍網旁的雜草前進,轉過彎後,聽到女孩子的吵鬧聲。
  抬頭一看,那邊有個穿緊身褲和白色襯衣的人在用手提電話聊天。她沒注意到篤史,重覆著「怎麼」「為什麼?」「我可沒有聽過這件事啊」「你在說笑吧,停啊」「求求你…」。
  那是一種接近悲嗚的聲音。篤史只能慌張地呆站在一旁。女子終於放下耳邊的電話,把它摺起來。
  然後裝著什麼也沒發生般轉過身來。
  就算是篤史也能察覺到了。
  那人正在流淚。眼淚盈腔的眼晴,凝聚著透明的結晶,慢慢的傾瀉下。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子流淚,而且在這麼近的距離。
  其實也不盡然。畢業禮時老師在哭,媽媽切洋蔥時在哭,在高中棒球予選,勝敗雙方的女孩也在哭。
  不過對篤史來說,那情況看到她的眼淚,某種意義上是生平第一次。
  中等長度的頭髮整齊地札在一起,化妝很淡,笑容自然,有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和櫻桃小嘴。她應該年紀較大吧,可是動作還是有點稚氣。
  練習的笛聲響起,篤史輕輕地和她點頭示意,然後趕回去操場。
  篤史拔足回到陣列內,先重覆一次以前的動作,再學新的步法。不要去想,集中精神,一定要跟上前面的人,這樣想的同時,眼睛在尋找剛剛的女孩。

  「雖然是馬後炮,但如果你有問她的電郵就好了。」
  「我那時還是中學生,一直在男校,而且那人年紀比我大……」
  三雲「哦」一聲回應,之後「有那麼難嗎」的在碎碎念。

  在下一個休息時間,篤史想她應該是要避開自己。誰人也有難為情的時候。還以為會裝著沒看過自己,想不到會主動來聊天,為剛剛嚇到篤史道歉。
到底說什麼好呢。隨便說些笑話,還是說一些有意思的話。在手心充滿汗的口同時,她笑著開口了。
  你知道嗎,那個和那個呢,之前跟朋友說話什麼,如此如此。不知為什麼,話題轉到去義犬報恩的大結局。
  篤史仿然大悟的「啊」了一聲,對啊,那個動畫啊,開始能接上話來。他對著她看不出淚痕的笑臉,努力地回應著。
  他好像稍為明白她的感覺,她也察覺到他在配慮的心思。

  「因為認得出我,所以之後的練習都會過來打招呼,談天說地。不過只有這些,我連她的名字住處也不知,更不用說照片。」
  「記念照片也沒有啊?」
  想模棱兩可地回應,結果老實地點頭了。
  「她在正式比賽第二天就沒來過了。理由我也不知道。在第一天完結時,她說過明天也加油吧,一起跳到最後吧。結果定下約定的人卻沒有出現。」
  「可能是身體不舒服吧。經過那麼多的訓練,正式比賽卻沒出現,一定有什麼內情。周圍的人有說什麼嗎?」
  篤史說不知道,盡量把心中的感情仰壓。
  「在隊伍中好像沒什麼人和她相熟,也沒有朋友跟她一起參加。我問過有可能知道她的人,大家都沒有頭緒,最後沒得到什麼情報最後的一個會場也結束了。」
  「你等了她一整天,可是她沒有出現。」
  「是的。」
  房間一瞬間變得沉默。一陣沉默後,多郎突然大叫一聲,抓著篤史的肩膀。
  「等等啊,大哥。你說什麼啊?如果那是你二天心情變差的原因,為什麼不跟我說。興功宴沒去,突然行蹤不明,提早回東京,都是因為那女的……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認識,突然無故缺席的女子。為什麼不說!」
  「怎可能誰得出口。」
  三雲按著了多郎。
  「到此為止吧,你的不滿等一下再說!」
  勉強把多郎拉走後,三雲又再次回來。
  「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你只參加過夜來祭一次吧。你那無表情的撲克令你沒得到獎章。對吧?那麼,你為什麼會有獎章?」
  「……吓?」
  「事到如今我有話直說了。我媽媽剛才說如不打磨獎章就會生鏽,而你說只要收好就沒問題。大概是因為你自己收得很好吧。那到底是什麼獎章?」
三雲的眼神流露出喜悅的光輝,充滿迫力地質問著篤史。今次再也逃不掉了。
  「是誰給你的?」
  「那是……」
  「都說到這地步了,就不要吱唔以對吧。」
  三雲以快速的動作拿起桌上的照片,擺在篤史面前。在黑暗中,無數的燈光下有不同的隊伍在跳舞,那裡,就算是沒什麼位置感的篤史也知道,是追手町會場。
  篤史閉起雙目,開始道出真相。
  「那是第一天的晚上,在解散之前她今我的。可能知道我沒有收獲吧,她把自己的獎章給我。當然我是拒絕的。怎麼說,這實在太難看了,被當作小孩子感覺太差了。然後-」
  「嗯」
  「她說明天你將你得到的獎章給我,我們交換吧。然後她握著我的手,說明天再見,再揮手道別。」
  然後「明天」再也沒見面了。
  為什麼妳沒有來。
  到底有什麼理由。
  沉醉於四年前的回憶,醒過來看到月島的臉。什麼時候來的,剛剛的話聽到了多少?
  「你啊,因為女人所以來高知嗎?」
  他的每一個字都打擊篤史的心。
  「居然特意去選高知大學。你啊,真的是為了女人嗎?」
  「不,不是啊。」
  「我剛才聽到了哦,有別的可能性嗎?」
  在心中說我可不想被你說之事,另一把聲音
  「真是大笨蛋啊。」
  是聽過二人的對話,忍不住出聲的三雲再次和篤史說
  「她說要交換獎章,你是同意的吧。那麼這個約定至今仍生效。不要等運到,要找她出來,一定能完成約定。」
  「約定?」
  篤史腦海浮現出在照片上,沒有霸氣的動作,沒有聚焦的眼神。那是第二天的某個會場,實現承諾的機會越來越渺茫的樣子。
  為什麼那人沒來,告訴我,照片的人正在問篤史這些問題。
  收起笑容的隊長,伸手到篤史頭上亂搞一通。
  「被人取笑,當茶餘飯後話題,儘管如此仍不放棄,那人在你心中很有份量,絕對要找到她哦。」
  抬頭一下,月島的樣子一臉認真。
  「在放棄之前,一定要盡全力。如果是我一定會這樣。如何痛苦也要垂死掙扎。不過你的運氣也太差了。」
  被豪快的笑聲籠罩,篤史跟隨著氣氛點頭。
  篤史朝向多郎方向,他故意地鼓埋泡鰓,只顧晲著上方。可是當中感覺不到怒氣,畢竟多郎也是個好人。
  「多郎,我實在是個笨蛋。」
  「我一早就知啦,自小開始。」
  語氣開始放軟,於是篤史抓著多郎一邊肩,像小孩一樣搖著他。
  小時候也有焦急得想哭的時候。不是因為很激烈的吵架,只是大家都賭氣不服輸。自尊心強的自已卻總是拗輸的一方。
  「雖然大家是表兄弟,但我還是覺得大哥你好笨。」
  「嗯…」
  「你不是因為東京不開心所以來這裡嗎?」
  「那是…」
  現在就像二人在暗角獨處,大家肩並肩一樣,篤史變得誠實起來。
  「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被老師和朋友問過很多次。為什麼,為什麼,請你清楚地說明一下。不過人生不是全部都能說明清楚的。」
  多郎大動作地活動雙肩,重新站起來。
  「你說明不太在行,可是搞夜來祭就沒問題吧。對吧,月島大哥。」
  一個豪邁的聲音回應「對啊」
  「不清楚的事總之做了再算吧。」
  「如果你加入成為幹事,找人也會比較方便。」
  「啊,大鍋飯完成了。三雲,是時候加檸檬了。」
  大家說馬上就來。篤史整理好桌上的照片。其中一張是從後面拍的伸出左手的上半身,白色的服裝和黃色的間色。
  耀目的夏天,仿佛正向篤史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