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5日 星期日

東之伊甸 第五章 現在,明明不是考慮那種事情的場合


二零一一年二月十六日。
豐洲有「大意的星期一」的現場其中一個第八號的「洞」,瀧澤在鐵絲網面前晀望它。
豐洲的爆炸中心在導彈的攻擊下產生液化,周圍的道路開始沉降,海水流進將其淹沒。曲面鏡被拉倒,交通燈和燈柱傾斜。
入了一百億的手機,去拯救這個滿目瘡痍的日本──。
到頭來Mr. OUTSIDE是什麼人?
瀧澤只覺得這是一場鬧劇。這和強迫市民接受獨斷的政策的政府有什麼分別──想到這裡不禁一肚子氣。想順勢把手提電話掉到被水淹沒的爆炸中心,但是憤怒和不安在內心紏纏,最後還是拿緊手機。
再看一次手機。手機上Seleção的號碼表示位置,四號和五號已經消失。
Noblesse手機內存入了一百億圓,約不將這一百億圓用於對日本好的方面,就會被後援者殺害。這就是瀧澤被卷入的遊戲的規則。
不過瀧澤與其說令日本變好,只不過是將全裸的年輕人集合在收容所,消除記億,用全裸的姿態出現在白宮……
想著想著,感受到背後一有度視線,瀧澤小心地回頭。
那邊站了一個瘦削的男子,膚色稍為曬黑。男子的雙眼,一直凝視著這方。
……瀧澤朗?
男子這樣呢喃著,紅了雙眼衝過來。
「你這傢伙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男子的直拳撃中空氣,第二拳也落空。男子就像小孩一樣不停揮拳。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你搞什麼啊!你是後援者嗎!?
男子放棄打他的念頭,改為像指責一樣指著瀧澤。
「都是你的好事!
「什麼啊,一開始就這樣說!?
「別裝蒜了!這兩個月來啊!你知道我們有多慘嗎!說要帶我們到消費的樂園,其實是掉我們到沙漠中心不顧……。之後,我被印度人的監督罵「身體真弱」「沒用的廢物」,在沒有錢,不明所以,慘無人度的日子下生存著……
「你……是誰?
聽到瀧澤的回答,男子盯著他不放。
……難道你的記憶?
「咦?
男子瞇起雙眼,仔細地觀察瀧澤的樣子,像看到個笨蛋一樣的輕嘆。或許想到了什麼,他將便利店的袋遞出。
「這是肉包子。我下個月結婚了,是那邊的女孩……我不知你有什麼目的送我們去杜拜,不過,至少我能開始回歸這個社會……再見了!
男子聳著雙肩,用輕鬆的步伐離開。
送我們去杜拜……
瀧澤內心出現一陣陰霾。雖然要將日本變好,但自已所做的不是有反效果嗎……?

          *        

咲很久沒試過一大早起床了。洗一把臉,將手穿過外套的袖。
內定者面試。
連開口說話都變得沉重。咲看到鏡中穿上西裝的自己,不禁感到洩氣。
走到門口,可以看到準備營業的店子。在小小的店子內,盛著大量麵包的藤籃整齊有序地排列。實在是實際又穩建的擺法。
還是沒變呢,咲苦笑著。
還有時間,咲穿上圍裙,稍為改變一下良介擺放的麵包的位置。
想令到山積的麵包看起來更壯觀,擺法要變得自然。用平實的POP作裝飾,令全體的印象變得更開朗。
「抱歉,快要面試的說。看來我沒那種才能呢。」
良介把弄好的麵包拿出來。
「沒關係,我一直都是這樣做。」
看到咲沒什麼精神的臉,良介他
「在面試中應該會有些過份的說話,這裡要堅持一下。」
這樣說到。
「不過呢,如果真的忍不住,不用勉強自己哦。」
「這是什麼意思?
咲回頭看到良介強壯的背部,他在排列剛弄好的麵包。
「在你找到真的想做的事前,我們會照顧你。」
「我不想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我們不覺得什麼麻煩,我們是一家人嘛。」
良介望向咲。和他的眼神接上,咲慌張的避開。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唔?
不知不覺把內心的想法說出口。能注意到她的心情的確有點開心,不過這份溫柔卻令她心痛。在POP的紙上寫上了什麼後,咲無言地離開店子。

在車尾第二卡車廂,大衫在中學時代約定的地方等待咲。
大衫在車廂來回穿梭,不停於車內搜索。在學生們之間,看得到穿上面試大衣的咲。咲的側面,有種成熟的感覺。
「早安!
「啊,對不起,沒有注意到。」
咲看著咲的西裝。
「不知怎樣覺得很不像大衫你呢……
「你還沒遇過工作時的我?小咲你也像個大人一樣,很適合你啊。」
……是這樣啊。」
「總覺得很久沒見呢……之前明明一起去畢業旅行的說。」
「嗯……
「平澤有跟你說嗎?那傢伙打算留級。這好像是我們在紐約時決定的。」
大衫打算紓緩緊張的氣氛,所以開始說起大學朋友的事。
「是啊。當他說不一起去旅行時,我或多或少猜得到……
「這個嘛,回收社打算慢慢開始創業一事,我也明白他的心情,不過這是家中沒錢就無法選擇的路。他說我們這個世代的本性是尼特族,所以在各方面都會感到自卑。不過,我覺得他已經能像個十足十的社會人士奮鬥。可是意外的,這種人可能在三,四十歲時會對這個無法承認的社會充滿埋怨。我不想平澤成為這種人。你不會這樣想嗎?
……我覺得大衫你說的是正確的。」
對話中途停止了。
大衫不想放過今次機會,於是鼓起用翻騰方式從清水寺舞台跳下去般的勇氣。
「小咲,今天,面試完結後有空嗎?
「怎麼了?
「那……那個我們兩個去吃飯可以嗎?順便一道慶祝畢業和就職。而且我們都穿了制服,稍為慶祝一下。我那邊大約二時就完結,我來接你吧。」
「唔……
咲隨便地回應。
沒注意到咲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的表情,大衫純真地在一個高興。

          *        

回到綜合電影院的VIP房,瀧澤再次打電話給Juiz,跟她說從五號的Seleção得知手機的規則。
<恭喜你,你終於記起規則呢?>
她仍舊像事不關己一樣。
「沒有啦,也不是想出來。說要拯救日本,但這種事實在太含糊了。可以告訴我實際能做到什麼程度嗎?
……什麼程度,是指什麼?
「指什麼啊,舉例說,平常不會想到有人有存入一百億圓什麼都做到的手提電話吧?我個人覺得,在日本除了總理大臣一類的偉大人物就幹不了那種事。那麼可以令那個總理大臣說出『我無言以對』這種話嗎?
<你的要求已經受理。>
「吓?
< Noblesse oblige。請在電視面前等待一下。以後也不要做不符合救世主身份的事。>
「在電視面前……?
瀧澤打開大型電視電源,將頻道調教到國會的現場直播。
年輕的議員用迫切的語氣提出質詢。
「雖然來源不明,但現在我得到的情報中,『大意的星期一』使用的導彈,有可能是海上自衛隊所編制的導彈。總理你不是知道落在主要城市的導彈是海上自衛隊的巡航導彈嗎!另外,有情報顯示這次導彈襲擊的恐怖分子,是一個自稱為Seleção的組織!
在喝倒采和憤怒聲交雜中,和秘書接耳交談的首相,頭上流下豆大的汗。首相慢慢把手舉起來。
「內閣總理大臣。」
在委員長的呼叫下,首相走向發言席,把臉靠近麥克風。
總理大臣在麥克風前扭扭擰擰。
「聽不到啊!
在野黨的議員都在喝倒采。
~無言以對!
總理大臣誠懇地低下頭,一轉眼就退席了。委員會即時議論紛紛,委員長要求肅靜的同時,其他議員爭相搶奪麥克風。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瀧澤撥一下頭髮。
知道了Noblesse手機有甚至可以任意操縱首相的功能。
問題是,要怎樣利用這部手機。
瀧澤操作手機,在唯一登錄過的號碼前停下動作。
瀧澤再次打電話給Juiz


          *        


物部大樹在市之谷駐屯地情報保全總部中,看著刻上了<>Noblesse手機。
物部的手機畫面有以下內容:

讓首相說出「我無言以對」:¥60

在之前電視速報中,報導了剛才的直播後內閣支持率提升了十巴升的新聞。
「六十圓就能令民意上升嗎?
他繼續拉下九號的履歷。

調查昨天一起的女孩在哪: ¥220,000

物部皺起眉。
九號在華盛頓時就打算放棄。看他是要自毀前程。
調查一下他的履歷,回國後使用手機由羽田移動到天王洲,他大概是要去豐洲吧。
之後九號希望尋回記憶中的謎團,所以和五號接觸了。在履歷中有去過群馬的記錄。
當中經過並不知道,但和瀧澤接觸後,五號Seleção的餘額為零下被消滅了。<>的表示消失了。
難道九號是後援者──?
有一剎那有此想法,但想到他在華盛頓獨特的行動,物部將此假設打消了。他現在應該在還未把握規則的情況下繼續活動。
不過,從全裸那天經過數日就做到這地步,物部有點佩服他的行動力。
在取回記憶的一天,九號可能成為新的威脅。
那麼自己擬定好計劃,利用他成為自己的棋子──。 
物部立即呼叫Juiz
Juiz,是我──」


          *        


作為面試場的總部大樓,比周圍的大廈更為突出。
很廣大,且無機的。
咲在大門面前脫下外套,跟據面試禮儀守則,疊好的大衣掛在左手手腕,挺起背部。裝出笑容後,收到由瀧澤寄來的郵件。

沒去到深夜場很抱歉,雖然沒尋回記憶不過我很好。現在能見面嗎,我有些東西想問你。

瀧澤的郵件不知為什麼很生硬,想回覆可是內定者面試時間差不多了。
「現在不行啊……
咲進入了公司大樓。

「無事真是太好呢。因為一個不小心搞不好在那邊沒命啊對吧?
面試官一直滔滔不絕地說話,但是沒掀開過咲的履歷書。
「你真是幸運啊。從這事件中生還的你,覺得今次的導彈襲擊反映了什麼呢?我想聽你真心的意見呢。」
「是……
「你是屬於哪一派呢?讚成派?反對派? 年輕人有不少都很歡迎吧? 對那個『大意的星期一』。」
「那個……到目前為因為沒有犧牲者,所以會有那種輕率的意見。不過,前日的襲擊下有受害者出現,因此亦產生了後悔的心情……
「嗯,夠了。謝謝。」
面試官互相對望一下,開始整理文件。
「是這樣啊。意外地很普通呢。真是呢,還想聽聽即將承擔這個社會的年輕人率直的意見,不是書本上的正論。」
面試官穿過眼鏡看著咲的眼睛,很冷酷和冷漠。
是不是代表自己被拒絕了?
咲小心地窺看面試官的樣子。
「不過啦,沒事真的太好了。有生命才有希望。好,那麼難得來到這裡,至少吃個午餐吧?我們公司的食堂評價不錯呢。」
咲低下頭目送面試官。

咲在食堂等了差不多一小時,結果面試官沒有出現。過了中午時間的食堂,在不知不覺間只剩下咲一人。
是不是弄錯了地點?看看周圍,這裡的確是食堂無誤。
可能面試官有特發事情處理。咲想離開的一瞬間,一個走過來的男性職員,將手持的托盤往咲打翻。咲的裙上滿是牛肉飯。
「不好意思!
雖然這樣說,但男子沒有打算幫忙收拾。
「不會,我沒事,我沒事……
咲一邊說,臉上陪著笑,一邊收拾牛肉飯。

要怎樣向姊夫良介說明?
咲在洗手間的廁格,裙子的污跡深深地染上,怎樣也弄不掉,心情漸漸變得悲哀。
「看見了嗎?剛剛的牛肉飯女孩?
「部長不是很久沒用這一招嗎?
洗手間出現人的氣息,咲小心地放輕呼吸。
「部長也算是個壞人,不過那女孩還真是遲鈍呢。若能注意到已等了近一個小時,就不會被倒上牛肉飯。」
「就是不會看氣氛做人呢。說起來,在這時勢面試前的一日還在旅行這一點已經出局了。」
「現在還想靠關係找工作這方面比較天真吧?
夠了,說什麼也沒差了。


          *        


下午因下雨沒什麼客人來。朝子開始將賣剩的麵包放回托盤。
咲今早寫上POP的新款麵包全部賣光了。
她的POP只是用寫了一句,就是<不要管我!>
「雖然她不是這個意思,但那孩子真能幹呢。」
咲也有小小的才能。有咲寫上的POP可以賣上一百本書──以前兼職的書店,也對她的POP 有高度的評價。
「因為寫上POP的書,本身都是很暢銷。」
本人雖然很謙虛,不過朝子每次都對咲的才能很佩服。
店內的電話響起,朝子接過電話。
「這裡是山月麵包。」
電話中是安排咲面試的良介的前輩。在新人的時候經常受他照顧,從營業部辭職到妻子的家幫忙時,最經常商量事情的人就是這位前輩。
「這次妹妹承蒙你的照顧了……
這位良介的前輩,難於啟齒地說咲內定的職位取消了。這邊也相當遺憾,這樣說。
「很感謝你特意致電。嗯,失賠了。」
朝子掛了電話,良介從工場走出來。
「咲,好像不行了。」
朝子擔心地說。
良介表情一暗,看看時鐘已經是晚上七時了,咲的面試應該一早完結。
朝子擔心咲想打電話給她,不過良介搖頭阻止了。
「等咲的聯絡吧。好嗎?
朝子嘆一口氣,在收款機開始盤算,良介也回到工場。


          *        


咲走出公司大樓,四面林立的高樓大廈映照著暮色。漆黑的雲乘風而來,開始覆蓋大廈的上空。
因為裙子污上一大面污跡,所以相當引人注目。咲突然察覺大衣掛在她手上。依照著禮儀,在面試時沒有穿上大衣。咲對這樣的自己很厭倦。
「什麼了啊,這副模樣?
咲張大眼晴看著聲音來源。
在眼前的是瀧澤──。
他的手插進牛仔褲的口袋,背靠著電單車。
「我是來為前天的事道歉的,還有想問你一些東西,所以直接來到了。」
瀧澤走向咲。
面試的緊張氣氛消失,令咲想掉下眼淚來。嘴巴像打了結般,想要望開他的樣子。
展現著清爽笑容走來的瀧澤,很快就察覺到咲的心情,他用認真的表情,將頭盔遞給咲。
五分鐘後,瀧澤讓咲坐在後方,然後往通往橫濱的國道十五號線前進。
瀧澤將速度加快到限制速度的極限。咲緊緊地抓住瀧澤的背部,將臉埋起來。

          *        

在橫濱港未來的大碼頭坐下,咲和瀧看著細雨綿綿的橫濱夜景。
仿如披上薄紗一樣,微雨令海灣大橋充滿幻想性。
「被拒絕也是當然的呢。沒去到最初的內定面試,還想誠心誠意道歉的話總有辦法,能夠得到那個機會,果然現實沒那麼天真。不過啊……就算這樣啊,也不用把牛肉飯倒過來……就算在姊夫面前不好拒絕,至少是個大人,說自己才是出色的社會人士的話,有什麼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嗎。」
面試官的樣子太深刻了,咲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
「那個問題也太過份了啊……否定的話會被說太普通,但是肯定的話一定會被說發言不謹慎。怎樣回答也不行……我至少也清楚這一點啊。」
在長椅並排而坐的二人,肩膀被如霧的雨靜靜打上。
「我其實有希望加入的公司,不過在面試時,口裡說著『你們年輕的一代才是社會的主人』,其實是想利用我們令自己好過一點,所以我自己拒絕了……是不是很傻啊?
咲的嘆息中止了說話。小雨點在頭髮成了水點落下。
「可是,我不能回家了……雖然我很喜歡姊姊,也很喜歡良介……最喜歡……最喜歡了,很痛苦啊……
咲覺得拭去不斷流下的淚水很麻煩,索性把臉埋在手裡。
瀧澤動了肩膀,大力吐出一口氣。他站在咲面前,雙手保持放在褲袋彎下腰,輕輕地將唇和她的唇重疊上。
咲身子沒有動,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瀧澤。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瀧澤很快地將唇離開,輕敏地轉過身。
咲用指尖碰著自己的嘴唇。
「來我家吧。我會將一切負上身。剛才咲的話令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所以你不用勉強去工作,交給我吧。這個國家也是,已達到非有個人站出來做什麼不可的奇怪情況了。向咲倒牛肉飯的大叔們也是,我會一併給他們好看。將我們只當作一般『消費者』的人,一併給他們好看呢…….
瀧澤走離咲,依靠著大碼頭的欄杆。
咲被瀧澤激動的發言感染,不自覺站起來,看著瀧澤的背影。
「因為給了你一百億,所以要拯救這個國家……開玩笑也有個限度。咲不工作也沒關係,將來後悔的一定是那班人。在這之前什麼不做也可以──不過我們一段時間要這樣生活下去。」
……你究竟是誰?
「不知道。不過大概很快會知道。」
這樣回答的瀧澤,與其說是全知全惡的惡魔,反而像個純真無邪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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