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日 星期六

(坂本真綾)From everywhere-第五日 布拉格


第五日

從朦朧中醒過來,發覺這房間原來有天窗。
看來今天的天氣非常好。早上差不多八時,心情還有點沉重。昨天辦入住手續後不想外出,一直待在房間裡。不過差不多了,肚子也開始餓。就算是這種心情下還是有食欲的。
誠惶誠恐地走出旅館,外面是和昨天完全不同的街道。
萬里無雲的晴空,初夏的味道,可愛的紅色電車在我旁邊通過。在遠方山丘上的城堡的形狀,就像以前很喜歡的插畫上幾間細長的塔並排而立的畫面。還有那壯觀的河流。水面閃閃發光,上面有幾艘小孩子和情侶控制,色彩鮮艷的小船。真是和平的風景啊。到底怎麼了?明明昨天還是那麼可怕,粗魯,不親切的地方。

原本只是要外出買早餐,卻因為感覺太舒服一直走下去,結果變成了一整天壯大的散步旅程。我依靠的僅僅是旅館大堂拿來的一張地圖。街上的路牌和標記都幾乎是捷克語,所以在路邊確認街名花了不少時間。柏油路上畫上沒看過的記號,它們就像暗號一樣不能理解。全靠它們我的旅程都在迷路中度過所以一點都不無聊。
因為昨天的事,所以我沒在乘地下鐵或電車。一整天在走路回到房間後雙腳都酸起來。看看計步器今天刷新記錄走了27548步。這計步器是事務所同事送我代替護身符的臨別禮物。出發天幾天試試在東京走一趟,最多不過是5000步,即是一天約2000步。今天突然比平常走多10倍路。
在市場閒逛,走進大型超級市場,在舊書店看一下書。教堂也走進幾間。雖然只是步行,但也到了布拉格不少地方。因為有名的地方很多都聚集在同一個區域要找也不困難。作為布拉格新手應該去的地方應該差不多都去了吧。老市政廳和鐘樓,被稱為「布拉格的香榭麗舍大道」的瓦茨拉夫廣場,超過500米以上的查理大橋,作為城市地標的布拉格城堡,還有斯特拉霍夫修道院。

斯特拉霍夫修道院。
它是十二世紀建成,樸素的建築物。裡面有兩個一直保留中世紀美麗風貌的圖書館。「捷學館」和「神學館」。一面牆壁是放滿書本的書架。高聳的天井有描繪了無數天使的壁畫,被窗戶射進來柔和的光線照耀著。
因為要保養內部所以無法內進,只能在外面眺望,但足以令內心搔動──第一次有這種感覺。舊書獨特的味道。明明沒有聲音也沒有動靜,空氣中卻漂浮著一種非常強烈的氣氛。不會發聲的書本,像保護內在記錄著的數百年大事而昂然而立,是何等的莊嚴,何等的美麗。不知為什麼內心一陣感觸,淚水盈在眼框。來到圖書館突然哭起來的日本人。旁邊的守衛用異常懷疑的眼神看著我。這和高興或傷心的眼淚不同。那是一個單純的,別無所求的眼淚。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這是什麼感覺呢?大概和「再會」接近。
我從小就喜歡被書本圍著,所以經常到圖書館。在比自己高幾倍的書架上層文了什麼書呢?在爬梯子覗看時內心十分興奮。可能是因為兒時的記憶被喚醒吧。並不只這樣,這時在更廣大的時代洪流裡難得相見的感覺……。我不喜歡在第一次來的地方說什麼前世今生的話題,但這種親切的再會感覺是實實在在的。
這圖書館的書到底寫上什麼呢?關於繁星的軌跡?諸神的故事?也許是某人的日記 ?這是一間沒有人的房間,可是入面的桌椅殘留在一種剛剛有人坐在這翻書思考的溫暖氣息。可能當時學者認真研究的謎題很多已經被解開,這裡記錄的句子詞彙已沒什麼效用。儘管書本們被賦與的使命漸漸完成,但它們仍然悄然在這裡生存著。對,是「生存」的感覺。震撼我內心的,大概就是這個。
小事候不斷翻看的故事,雖然是虛構的故事,但總覺得它們是為我而寫的特別的書。成為大人後魔法仍未消失,現在看<<愛麗絲夢遊仙境>><<銀河鐵道之夜>>時會成為愛麗絲和喬萬尼,在無數文字中找到閃閃發光的詞彙,這一定是給自己重要的訊息於是看了一次又一次。不同國家,宗教,時代的人寫的書,至今仍打動我的心靈,推動我向前,威力實在驚人。就算紙和墨水在時光消逝中褪色破爛,「文字」也不會失去光芒,一直存活下去。
到底過了多久呢?完全不覺膩。「神學館」擺放了幾個天體儀。在大學我主修社會學,聽人說過以前的科學家和哲學家在自己的範疇無止盡的知識中不斷研究,當時我在想這是當然的事吧。在科學測驗經常不及格的我,在讀量子論的書時就像看哲學書籍一樣,比起理論更重於感覺去理解內容。我們生存的宇宙的一部分,四周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令人無法理解。我們生活的宇宙是怎樣開始也不知道。人類對自己本身也不明瞭,所以有一種求知慾。自古以來人類從望遠鏡窺看遠方,用顯微境看微小的世界,會覺得自己看得穿自己內心深深處。這深不可見的洞穴,會連接到哪裡?正體不明的東西和難以理解的事情令我們體會可謂恐怖。同時,會吸引我們去追尋。我也想知道關於自己的事,想知道自己的內心並將想法轉變成文字。這種感覺和觀星有點相似。我觀測後記下的文字,也像它們一樣悄然存活吧。
今天來到這裡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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