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一年二月一日。
由華盛頓起飛飛往成田的IGAL001航班因為導彈事件更改航道,改飛至羽田機場。
現在是日本時間中午二時三十分。咲和瀧澤乘坐的珍寶噴射機在日本上空飛過。
在經濟機艙窗口位睡著的咲醒來了,張開眼便發覺瀧澤側面就在眼前。瀧澤半身跨過咲,看窗外的風景。
「我吵醒了你?早安。咲,那是華盛頓的新聞看到的導彈襲擊的痕跡吧?」
在這鼻頭碰到鼻頭的近距離,咲不禁感到慌張,同時擔心有沒有睡到流口水,於是用手抹一下口的周圍。安全……。留意到瀧澤的說話,咲望向他指示的方向。
在眼前的,是分隔開日本海的本土大陸。東京的灣岸地區有四個坑洞。那是導彈襲擊的痕跡。稍減傾斜的日光令爆炸地點產生陰影,坑底暗得不見底。
在建築物密集的東京街道上出現坑洞,從鳥瞰的角度看下去格外陰森,不安的氣氛重重地沉甸在這裡。
昨天導彈事件的現場,原本是填海地區,和其他坑洞不同的,是流水令到陸地四分五裂。墮落的飛機流出燃油,海面被一層黑色物質覆蓋。火災暫時受控,但是現在仍然煙霧迷漫。
「其他地方也有這種坑洞,那些也是導彈的痕跡嗎。」
瀧澤用手指督一下窗戶。
「咦?啊,當然是哦?」
「真的嗎!?」
那是在日本造成重大騷動的導彈事件,瀧澤毫然不知道?即使是留學生,對世間的事不清楚也有限度。
「不過,那邊的是『大意的星期一』時造成的坑洞哦,大概是。」
「大意的,星期一…?」
瀧澤重覆了一遍,咲突然驚覺。
「說起來,今天是星期一……」
咲變得語塞。接下來,憂鬱的現實正等著她。
由姊夫良介介紹的大手建築承建商內定面試,面試時間是下午四時。可是手接的指針,已經指向了三時。
到達入境大堂,受到導彈事件影響,過閞和領最行李的人擠得水泄不通。看來至少要二、三個小時才能入境,面試是沒可能準時到達了。
咲望向旁邊的瀧澤,他正在看入境大堂電視螢光幕的新聞。
「因為導彈的關係一架飛機墜毀。好像有小孩男女各一人奇蹟獲救了。」
瀧澤臉上蓋上了一層陰霾。
「不是吧!?導彈事件中出現死者了!?」
「咦?唔…不過有二人獲救了。」
「之前的襲擊不是沒有人犧牲嗎?」
咲看著螢幕。新聞不斷重覆播放墜落海上的飛機燃燒的過程,還有拯救隊員用擔架運送救出來的兩個小孩的映像。
「吶,那是什麼意思?之前一個犧牲者都沒有是什麼一回事?」
瀧澤追問咲。
「在『大意的星期一』中一個人都沒死過吧?」
「為什麼!?」
「為什麼……?那時導彈只破壞街道建築物,沒有令任何一人死掉。啊是這樣啊,所以現在會……」
大家漸漸失去注意的導彈事件,首次出現犧牲者──所以在機場的人都凝重地看著螢幕。瀧澤也是,不看咲一眼,專心看著螢幕。
咲沒有了說話對像,便轉身背對著瀧澤。將手提電話電源開啟,收到一個電話來電。
* * *
在喜來登酒店大堂,大衫智在等待咲。
其他回收社的同伴,已經在大堂集合了。剩下的只有咲和小未。
不過,兩人身影還沒出現。
還等得真久,當大衫智打算直接到房間叫她們時,小未一邊打著誰都聽得見的呵欠,一邊下來。小未將咲昨晚提到會去華盛頓一事說出來,她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有煩惱也不跟我說──大衫覺得很納悶。坐立不安的他甚至打算追著咲去華盛頓,不過現在的話只好乖乖準備回國。
受導彈事件影響飛機由成田改飛向羽田機場,到達後大衫等待咲回國。
據小未的說法,咲去完華盛頓就馬上回國,所以應該和大衫差不多時間到達才對。不過,咲還沒回來。
「可能被現場混亂的情況阻延了吧?」
現在的大衫腦裡只想著咲的事。向她發訊息也好,打電話到她的家聯絡也好,都無法確定她的安危。
因為擔心咲的安全,大衫對離開機場的建議表示反對,不過知道再等下去也是白等,一行人只好先行回家。
翌日,不忍心看著大衫終日愁眉不展的平澤,駕車去迎接咲。
大衫昨晚向咲家打了一通電話,從朝子口中得悉咲現在安全無恙。但是,無法直接取得聯絡還是不能安心。大衫一直用電話和短訊嘗試聯絡咲。
也許是努力得到回報,在黃昏大衫終於聯繫得上咲。
「啊,小咲!太好了,妳在機場嗎?」
在迎接咲的車中,大衫破涕而笑地問著。
「嗯,嗯,是啊……。我們都沒事。導彈撃中的是港灣地區,你姊姊那一邊完全沒受影響。」
斜視著開心地用力點頭的大衫,平澤按一下喇叭。受到導彈事件影響,道路大塞車,車龍完全動也不動。
「小咲,今日是面試的日子吧?現在正開車來接你,無論如何也會趕上…..嗯…對…..」
「大衫,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我們大概趕不上了。」
平澤如在問「你看不到塞車嗎?」,指著窗外的情況。
大衫撥開他的手。
真沒你辦法,平澤拿起放在儀器板的大衫從紐約帶來的手信。是摩天大廈的雪花球。平澤搖一搖雪花球,玻璃裡沉甸著的銀粉翻動起來。
「不會啦,你放心吧。我們一定趕上......咦? 小咲?」
通訊中斷了。
「掛了電話……是不是導彈的影響?」
「我想不是。」
後面的小未突然吐糟。
車子後座也坐滿了和大衫一同回國的回收社社員。
「你們的感情真要好呢。」
平澤再按喇叭,並望著剛剛的雪花球。玻璃中的摩天大廈就像雪景中的一樣。
「我說啊,這一來小咲應該坐哪裡好!?」
在滿坐的車中,只有大衫一人大叫。
一行人在接著四小時中,也沒法離開這阻塞的道路。
* * *
入境大堂的廣播不停。內容大概是受到導彈事件影響,所有手續都有所延誤等等。
咲在通話完結後,垂著肩嘆氣。
「男朋友?」
瀧澤在後面看著咲的手提電話說到。
咲將電話塞入懷裡,搖搖頭。
「比起這個,瀧澤你的電話!」
仔細聽聽,瀧澤的電話在響。瀧澤將電話打開放上耳邊。
「喂喂?」
<我是Juiz。>
「是你啊…..」
瀧澤背向咲,然後偷偷回頭窺看。咲正在向誰人打電話。
「啊,我姓森美。請問人事部的山田先生在嗎…..」
<NO.9,進入Seleção系統有效範圍。請現在立刻執行持有者的義務。>
「持有者的義務……?」
<沒錯,二零一一年一月十二日以前,其他已確認的Seleção其活動的詳細內容,已在附件中傳送給你。>
「喂喂,等等,Juiz!」
是不是被人監視呢,瀧澤四處張望。無意間和咲四目相投。大概是等著對方接電話,咲將視線對上了。漸覺有點不好意思,咲望向別處。
瀧澤離開咲一點點繼續通話。
「Juiz,你說的事我完全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消除自己的記憶,你知道什麼的告訴我啊?」
<不知道。我只是介紹你消除記憶的方法。如你有什麼希望請隨便吩咐。你能使用的金錢餘額為¥8,262,307,719。>
「八十二億…..!?」
<你有將以上所有金額用盡的義務。>
「義務!?不是權利嗎?」
<沒錯。我是你的接待員,以後也會全力協助你。>
雖然態度謙謙有禮,但她所說的擺明是命令。瀧澤心裡碎碎念。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妳所說的,是什麼願望都得達成嗎?」
<具體來說是這樣沒錯。>
「那麼,我現在身處機場,但我想立即離開這裡。怎樣,辦得到嗎?」
<你的要求已被受理。Noblesse oblige! 以後也好好執行救世主的使命。>
途中,電話黑暗的畫面突然發光。就如足球的徵章一樣十二個紋章浮現出來。各至各表示由< I>至< Ⅻ>的羅馬數字。當中的< Ⅸ>正在發亮。
「9號……是我嗎?」
下一瞬間,附近的人牆紛紛散開,職員用的車子停在瀧澤前面。
離開機場:¥100,000
伴隨著鈴聲,活動履歷也顯示出來。餘額減為¥8,262,207,719。
瀧澤和咲,坐著職員用車離開混亂的入境大堂。受到VIP一樣的招待,旁邊的人以為是藝人出現向他們投以好奇的眼光,甚至有人用電話拍照。
「局長要我向你們問好。」
職員恭敬地低下頭.向瀧澤細語。
走出機場大門,回頭一看,職員們在向他們躹躬。
「他們是不是認錯人了……還是瀧澤你是有名人?」
「不知道呢……」
咲望向瀧澤,而瀧澤低頭看著那部神奇的手提電話。
面試一事,以導彈事件令交通癱瘓為由解釋,所以今日的面試取消了。再面試的時間決定在後日。
「吶,瀧澤你一會有什麼預定?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去下午茶好嗎?」
由華盛頓回到日本,咲和瀧澤一起體驗到平常無法經歷的事。咲想再和他相處多一點時間。因為稍稍紓緩了內心的憂鬱,咲覺得有一種解放的感覺。
咲偷偷看著瀧澤,他一直盯著手提電話,有氣沒力地抬起頭,向咲說到。
「抱歉。事實上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誰。」
突然坦誠地向自己坦白,咲感到不知所措。
「咦?」
「我沒有在白宮之前的記憶。名字啊和至今所做的一切,我完全想不起來。雖然總算能出到國,但我本來只是想利用你而已。」
第一次看到瀧澤如此認真的表情,咲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首先非知道自己是誰不可,現在的話大概先去護照上的地址走走。所以我們就此再見了,拜。」
瀧澤說完這句後,面不改容地轉身走向單軌鐵路的車站。
「不是吧……」
被無情對待的咲,就只能在原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