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單軌列車的高架路和冷清的貨櫃放置倉庫,咲和瀧澤到達日出碼頭。已經日落了,天空燃燒般的緋紅色,漸漸被深藍色所侵食。
瀧澤拒絕咲帶他去豐洲,因為這班是最後一班船。他也不想和咲分開,但是還是很在意在天王洲島站遇上的警察。不可以讓咲卷入自己麻煩的「過去」。
咲想留到船來到為止。
迎面吹來的海風,將頭髮吹起。因為天氣太冷了,二人到自動販賣機買罐裝咖啡。
瀧澤想用手提的錢買咖啡,不過舊式的機器只能使用現金。看到瀧澤不好意思地問「可不可以借我一百二十圓?」,咲忍不著大笑,用千元鈔票買了兩罐咖啡。
取回七百六十圓的零錢,咲將零錢遞給瀧澤。
「這裡,不是很多錢,你不介意的話……你沒帶現金對吧。」
「可以嗎?那麼我不客氣了。」
二人坐在碼頭的長椅。
「瀧澤你的家還在就好了。」
「嗯? 嘛,沒有的話就沒有,到時再想辦法吧。」
瀧澤不太關心的回答很正面。
對話中斷,氣氛變得靦腆。
咲用咖啡罐放在手中代替暖爐,或許想打破沉默,她找些話題來說。
「你在機場不是在打電話給誰人嗎?名字好像叫Juiz? 那人好像知道瀧澤你的過去?」
說了出口咲才發覺,自已偷聽的事不是露餡了……。
「那個啊,是電話公司的接待員哦。」
「是啊……」
遠處傳來汽笛聲。當二人若有所思地遙望碼頭處的東京灣時,輪船慢慢靠近。再過不久就是出發的時間。
離別的時候兩人都保持沉默,令難得的重逢變得一事無成。瀧澤想咲最後也感到滿足,臉上出現惡作劇的笑容。
「對了,我對自己是一無所知,換你告訴我你的事吧!」
「我的事……?」
「嗯,在船到達之前,有多少說多少……」
啪!
瀧澤用手指作聲響催促。
被瀧澤催著,咲口齒不清地說起自己的事。
「呃呃……我是大學四年級學生,四月開始就決定了上班的公司……」
「上班的公司?哪裡?」
「是姊夫良介以前的公司。」
「你有姊姊啊?」
咲苦笑著迴避眼神。
「不是想令你有奇怪的感覺,但其實我父母都過世了。」
咲扼要的說出家庭的事。
「唔──。良介是怎樣的人?」
本來想一直隱藏對良介的心意,但瀧澤不經意的問題,令咲一時語塞。
啪!
瀧澤再用手指作聲響催促。
「不要催得那麼急啦……良介是一個誠實的人……」
「他很有型吧?」
「我想是吧。姊姊的眼光很好。」
「真好呢,有一家人的感覺。」
「不過也不是所有事都好,因為我一直受照顧,所以很不自在。」
「……」
輪船為了接岸開始倒頭。瀧澤將咖啡罐掉進垃圾桶,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手中的零錢。
「聽了你的說話,我好像記起一個以前的事。」
「咦?」
「五歲的時侯在百貨公司有人給了我五百圓。『用這個買你喜歡的東西吧』那人說。我害怕一個人去,不過那人說『放心,你有錢的話大人和小孩也沒分別哦』。那時我買了什麼呢我也不記得,但我清楚記得我付錢時,那個嬸嬸很用力地躹躬。因為這樣我很開心,於是回頭『真的啊!和媽媽你說的一樣!』這樣說!!」
瀧澤睜大雙眼。
「這是老媽的記億!可是,當我回頭時,已經看不到那人的身影,我想之後再沒見過她。」
「怎會這樣……」
「不過,我總算記起老媽的事了。」
瀧澤為了報答咲一直以來的一切,將所有感激之情,表現出在對咲的笑容上。
看著他的笑容,咲內心一陣衝動。
乘容都紛紛登船了。
「那麼再會了……」
瀧澤慢慢走向輪船。
「等等,我們還沒交換電郵地……」
咲的呼叫中途停止了。
表示出發的汽笛響起。
瀧澤聽不見咲在說什麼,她在進退兩難的情況下不知所措。上船後,瀧澤轉身面向咲。
瀧澤和咲的距離漸漸拉遠。
二人之間,海風不停吹拂。
咲有懷著想說卻不能說的話,一邊收促呼吸,看著瀧澤。
她想一起去嗎──?
這樣可能會令她曝露於危險中,瀧澤一時間猶疑著,不過有危險的話自己就全力保護她好了。
瀧澤遞手要拉起咲。
咲看著瀧澤,慢慢地眨一下眼。
遲疑的咲,終於向瀧澤伸出手,因為她不再迷茫。
咲握著他的手,身體如被吸走一般依靠過去。憑著瀧澤的支持,咲跳到了船上。
太陽完全沉進海裡,船的螺旋槳,在反映著夜空的黑色海面濺起浪花。船通過旁邊一個又一個忽明忽暗的指示燈。從日出碼頭出發十五分鐘,通過了晴海大橋,就可以看到遠處的第十一個「洞」。救火和救災行動依然繼續,在徐徐的煙霧中,探射燈光交錯地移動。
在船的甲板上吹著夜風,咲打電話給朝子。
「華盛頓的事我會在明天解釋,我今晚就在小未家過夜。」
對錯過面試的事道歉後,咲便掛了電話。在自已心中難於啟齒的事,終於說了出來。
上空直昇機來來往往地飛過,咲和瀧澤談話時有時不得不提高音量。
「訥,你說過你去過紐約吧?」
瀧澤看著海邊出現的第十一個洞問到。
「嗯……」
「那麼,你有去過五號街嗎?」
「去過哦,Tiffany,但沒有買什麼……你要看照片嗎?不過只有手提電話拍的。」
咲靠近瀧澤,讓他看看照顧。畫面上出現和朋友一起照的畢業旅行照片。
「這是時代廣場?」
「……嗯。夜晚我們去看『獅子王』。」
「唔~~。從百老匯一直走,會有一棟像熨斗形的大廈吧?」
「熨斗大廈?」
「那個呢,沒記錯是『蜘蛛俠』中的報社。」
對咲說失去記憶的瀧澤,說出一個又一個的紐約名勝。看來瀧澤也有很多「記得起來」的事。
依靠船的欄杆,瀧澤瞄著咲手提電話上的照片。
「有去其他地方嗎?」
「我們去了中央公園,去看自由神像,在布魯克林大橋上散步……」
「那歌德風的橋?」
「對,你知得真清楚呢!?」
「我只在電影看過而已。梅格萊恩那套電影的橋,好像成為了時光隨道?」
「我不知道……平常很少看電影。」
「是啊。我還想女孩子一定有看過。唓,只有電影的記憶最有印象。」
「有記起其他事嗎?可能成為取回記億的線索。你最喜歡的電影是什麼?」
瀧澤努力思考著,但只有一副完全記不起的樣子。他流露出自慚形愧的表情。
「咦,這個是?」
瀧澤對咲手機顯示著的自由塔表示興趣。
「啊啊,這個呢,是自由大廈。是Ground Zero 的遺址上新建的建築物。」
「唔~~這個大概沒在電影出現過。」
「真不可異議呢……美麗得令人咋舌。我很久就想去Ground Zero一次,不過已看不見十年前的面貌。總覺得,我們絕不可以忘記那次事件。」
咲遙望著晴海碼頭,想起Ground Zero的事。
「可以容許我一下嗎?」
瀧澤突然以雙臉頰也能觸碰到的距離抱著咲。左手用自己手提電話的相機對好,按下快門。瀧澤確認照片後相當滿足,然後交給咲看。
「怎樣? Ground Zero。」
向天空的探射燈光一直垂直伸延,夜景中出現二座幻影大樓。仿如九一一事件追思會亮燈的一瞬間,將其收入照片中。
咲看著照片出神。
「這張照片,可以傳給我嗎?」
「可以啊。」
瀧澤應咲要求嘗試操作手機,不過還是搞不懂使用方法。
「你來吧。」
瀧澤將手機交給咲。
咲笑了一下,拿起了手機。
她的電話在顯示出瀧澤的號碼,然後教他傳送方法。瀧澤看著這畫面,在手心記下自己的號碼。
* * *
近藤在已下閘門的貸款公司門外等著。這裡人流很少。流浪漢和醉漢的糞便和尿的味道十分刺鼻。附近經過的電車的聲音,將周圍的聲音覆蓋。
對方是矮瘦男和大塊頭的二人組合。
「近藤先生,如果你繼續這種狀態,我們會迫於無奈地到你上班的地方探望你哦?」
矮瘦的男人用刺耳的聲音說話。他們知道近藤是警察,便用黑金要求近藤交出多重務人士的名單,這樣就可以從警察內部找出新財源。不過近藤受夠了這種威脅。
「鬼才會知道。」
近藤自暴自棄的語氣說話。
「Juiz,把這兩個殺了。」
<你的要求已被受理。Noblesse oblige。 以後也不要做不符合救世主身份的事。>
「很煩啊。」
近藤罵著「說什麼救世主」,然後把電話掛了。
貸款公司的二人組互看對方一眼,矮瘦的男子對大塊頭說「上吧」,大塊頭步步走近。
近藤用手指扮成手槍,以大塊頭為目標。
「你在玩什麼?」
「將人生由頭開始而已。」
「你被追債追得傻了嗎?」
大塊頭憐憫一笑。現在要用什麼暴力招數修理他呢,他的臉上充滿期待。
「呯──!」
如小孩子遊玩一樣,近藤扮起開火的聲音。
呯──!
突然,槍聲如將空氣撕裂。大塊頭額頭被撃中了,鮮血四濺。男子失去了平衝,從臉的一面倒下來。
全身染上鮮血的袋瘦男子一副狀況以外的樣子。
近藤的手指槍改變方向。
「呯!」
男子的額頭正中被擊。全身無力般曲折,後腦撞在混凝土牆上,一動也不動。血,從混凝土牆一直流下來。
近藤俯視二人的屍體。放在口袋裡的手慘滿了汗水。
「現在的時勢,區區一個警察不能達成正義啊……」
近藤收到手機履歷的訊息。
槍殺面前的男人: ¥1,499,346
「等我哦九號,你的義務,就由我代勞。」
近藤看一下餘額。在昏暗的燈光下,近藤鄙夷地歪嘴。
餘額是,七千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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