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24日 星期二

東之伊甸 第四章 真實的現實 虛構的現實 (一)


二零一一年二月十五日。
Cold Blue」的放映完結,但是瀧澤還沒在十號劇場出現。咲和小柴犬留在劇場直至天光。
咲從倉庫的門口離開購物中心。
早上五時,寒風迎面吹來。在門縫之間,小柴犬把頭伸出來。
「過來吧。」
咲出聲呼叫牠,小柴太搖著尾巴靠過來。
「瀧澤去了哪裡,你知道嗎?
小柴犬眨動黑色的眼晴,點一點頭。
「不想在一起的話,一早說就好嘛。」
咲撕下記事簿一頁,寫上<瀧澤你這個笨蛋!>,然後放在小柴犬的頸圈中。
把小柴犬留在那裡感到很抱歉,不過差不多要回家了。咲向著直碼頭前進。
豐洲的倉庫街中,生鏽的貨櫃和吊臂發出悲傷的聲音,在廢置的公寓群中迴盪。
在直碼頭中,有一班或許是去進行「洞」維修工程,穿著工作服的男人。咲就混在他們之間一人乘船回去。

山月麵包的過人之處,就是有寬敞的製包場。這是為了準備當地小學生的麵包而設。和這個相比,店面的面積就很小了。
在店外窺看,朝子姊姊正在將一堆麵包放進藤籃。朝子因為要照顧咲,一直也是穿白色的工作服,化妝也是淡淡的,髮型也只有束成馬尾,連飾物也不帶一個。
騙她到朋友家過夜的咲,實在沒什麼面目去見她。從後面繞過製包場,從那裡走進家中。為了不發出聲音脫下鞋子,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
「從旅行偷走,而且還一大早回來呢!
突然有聲音這樣說。轉過頭來,手持空籃的良介正看著咲。
在大學時代是欖球部的良介全身黑黝黝的膚色,雙肩很闊,手腳能伸得很長。聲音像男中音一樣低,笑的時候張開大口,看起來相當豪快。
「畢業旅行,是為了放下學生身份的旅行吧?怎麼辦呢,內定的面試。前輩都生氣了啊?
咲沉著臉面望向他,,看到的是良介的笑容。白色的工作服十分耀眼,咲望向一邊。
「不過啦,你最少也有連絡他們,我也有打電話和他們談過。面試是明天,是單人的面試。」
「謝謝……
「雖然這樣說,對方也不是很情願,這可能是最後的機會。」
……嗯。」
「沒出事真的太好了。」
良介伸出大大的手,撫摸咲的頭。
「比起這個,你還是快點避難吧。被朝子看見就不妙了。
良介回到店鋪的部份。
對徹夜不歸的自已,為什麼良介仍那麼溫柔地迎接?
如果對自己發怒 ,或許就可以討厭良介。
或許就可以放棄良介。

           *       *

從歌舞伎町回來的瀧澤 ,進入設置在購物中心混凝土造的密閉型居住空間。
高得離譜的鞋、褲子、毛巾,還有手提電話的小山──。
你啊,將二萬名的尼特族,集合起來殺掉了。
今早近藤警察說的話在腦海揮之不去。
背著哭叫的年輕人拍的照片──而且自己是笑容滿面。這種危險的照片為什麼會在華盛頓的潛藏地點呢。
看著從近藤警察取回的手機,瀧澤打電話給Juiz
<我是Juiz>
「我啊……是不是把二萬個尼特族殺掉了?
<非常抱歉,他們之後的行蹤無法掌握。>
「不過,我將二萬個尼特族集合在這裡是事實吧?
「沒錯!
瀧澤在手機之山前彎下腰。
「真的假的,可能真的殺了啊……。說起來啊,為什麼會選我做Seleção?
<不知道,Seleção的選擇基準,Juiz沒有聽過。>
「即是說,我問你關於我的事也是白問吧?
<是的,你說得沒錯。>
「那麼我應該問誰?至少也給我一點指引啊……。我可能殺了二萬個人啊!?
<這個……>
瀧澤抱著頭。
十二人的Seleção持有的手提電話,每個都輸入了電子金錢。這個電子金錢什麼也做得到,但代價是扣掉需要的款項。電子金錢的使用履歷,會同時間向全部Seleção發送。
瀧澤希望藉著履歷尋找自已的身份,但不行。在記億消除時資料也一併刪除。
瀧澤瀏覽從回國以外其他Seleção的行動履歷。其他的Seleção,到底是怎樣使用手機的金錢呢?
其他的Seleção並沒有大意到將使用範圍既定在一定的地方。
瀧澤觀看面畫的同時,眼晴在五號的行動履歷上停下來。

下山大輔杯 棒頭大會獎品¥3,000,000
獨民黨 政策研究獻金: ¥500,000
鼓勵正水浩人先生的派對: ¥1,000,000
慰勞小片晃廣選舉事務所: ¥2,000,000
真口拓己譏員研討會派對: ¥1,200,000

在五號的履歷,有很多很詳細的申請。和其他的Seleção不同,他的履歷都是十分具體。

從東洋醫療科技購入MRI: ¥350,000,000

從這個履歷,可能找到五號在什麼地方。因為有購入MRI的地方,應該只有幾個。
Juiz,可以查一下東洋醫療科技,看看昨日買下MRI的地方是哪裡可以嗎?
<你的要求已被受理。Noblesse oblige。以後也不要做不符合救世主身份的事。>
跟據Juiz的調查送貨地點是群馬縣。瀧澤騎上了電單車。

二月的天空既寒冷又清徹,小型的雲在風中流動。
連群馬在哪也不知道,瀧澤就這樣在黑暗的雲下在高速公路奔馳。
不久,他經過導彈造成的「洞」的現場。
在爆炸中心楈圓形的街被掘起了。高速公路亦中途被切斷倒壞了。
在「洞」的現場有兩蹶穿著工作服的技師在測量。
瀧澤闖進了禁止進入的區域,將雪糕桶撞飛,穿過技師們的旁邊。因為速度太快,差點撞到了二人。
「喂!很危險啊!
瀧澤沒有聽到測量師的話。
高速公路在爆炸中心的一段被切斷,瀧澤更一步抓緊加速器。
電單車就這樣加速,往露出鋼筋的道路飛進。要掉進爆炸中心──這時瀧澤像畫個圈形般急速減速。靴子在地上磨擦,電單車打橫停下了。強烈的磨擦下輪胎冒出白煙,且產生不協調的聲音。
瀧澤脫下頭盔,在崩塌的道路面前站著。
「呀,在以前呢,有套電影最後一幕是放手捨棄電單車……喂喂,你知道嗎?那電影的名字?
技師前輩感慨地說。
「現在已沒在看青春電影啊。」
年輕的技師不感興趣地看著瀧澤。
聽著技師們在遠處閒話家常,瀧澤就留在此地站立遠望。

──稍微醒過來,發覺自己在爆炸中心的底層。
向上仰望,可以看到斷掉了高速公路突出的部份。道路的鋼筋就如人的腳一般突出,自己的電單車也在那裡。
到底自己是怎樣來到洞穴的下方?
瀧澤四處張望,在爆炸中心行來行去。
爆炸中心垃圾四散,歪斜的訊息燈和指示牌,也有翻則的車輛。走近中心,看到家庭電器和家具堆積如山。
突然,應該壞掉的顯示管電視和電腦螢幕亮光了,畫面就如沸騰一樣。從氣泡產生如弄燒餅時出現的白色蒸氣。氣泡像抵受不著自己的重量,落在地面爆破。
白色的氣體,仿如高溫加工的玻璃一樣溶解變形,變成人一樣的姿態。
剛生長出來的它們,四服異常細長,青白色且透明,像玻璃彫刻出來。他們不停增殖,如蝗蟲一樣飛越瓦礫,一個又一個走向瀧澤。
瀧澤一瞬想抵擋,但看著它們白色的眼晴,一個記憶突然甦醒。
Johnny!?
瀧澤昂起頭來大叫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如回應瀧澤的呼叫,Johnny們以緩慢的動作撲向瀧澤胸懷。
JohnnyJohnny!
瀧澤當Johnny是自己的愛犬一樣抱緊,將它們逐個撫摸。Johnny的皮膚很冰冷,稍微用力一按就會凹進去。
Johnny抱著瀧澤撒嬌,將他的褲子脫下的同時,把頭伸進他衣服裡。
「很痛……喂,停手……痛。」
即使是瀧澤,也無法承受Johnny的重量。瀧澤掙開Johnny,用力丟出石頭。
石頭碎散,Johnny們恐慌地逃回瓦礫中。
「你們給我收歛一下啊!! 這班沒用的東西!

──瀧澤從白日夢裡醒過來。
他在倒壞的高速公路的末端,調整一下呼叫。
「喂!你沒事嗎-!?
看到他向聲音的來源回頭,測量技師鬆一口氣。
……『再見了青春之光』!  (英國電影Quadrophenia ,中譯:四重人格)
瀧澤如為了從白日夢大叫的恥況中轉移視線說出這句話。
測量技師不明所意的歪起頭。
「剛剛說的電影的名字。」
技師拍一拍手。
「啊,對了! 『再見了青春之光』!
「不要將我和那個相提並論,我也沒有在絕望啦。」
瀧澤跨上電單車,蓋上頭盔,踩盡油門後急速回頭。
「呃,去群馬,要怎樣走?


           *       *


四年間一起度過大學生活,但咲一次也沒有向他傾訴心事──大衫他,正尋找方法令咲覺得自己可靠,於是在大清早到大型書店的自我啟法類書籍一行來回踏步。
粗略地看一下藏書,發覺每本都強調「積極性」。
自己不變得積極一點,這世界什麼都不會改變──正是如此啊,大衫這樣想。太介意會不會很煩人,會不會被討厭的話.難得的機會也會泡湯。
鼓起勇氣的大衫,撥了咲家的電話。
「這裡是山越麵包。」
接電話的是咲的姊姊。 
「我是大衫,請問小咲回來了嗎?
「啊,回來了。現在在睡覺。」
「她回來得很晚啊?
「是的。結果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光。」
「到哪裡過夜了嗎?」
大衫詢問時心臟像要跳出來。
「是啊,昨日好像在小未家過夜吧?
「──!!
小未昨日因塞車,和大家一起在家庭餐廳。咲不可能會在小未家過夜。不過,咲沒有回家……
那麼,咲到底在哪過夜──?
「喂喂?
半睡半醒的咲回應。
「對不起,你睡了?
「不是。我沒才對不起沒聯絡你們……
「不會,沒事的話就好。」
大衫在自我啟發書籍角落,將書本拿出來放回去,下起勇氣問下去。
「昨天,你在小未家過夜了?
「嗯。」
大衫裝著冷靜聽咲回答。
「是這樣啊……說起來面試怎樣?
「明天會從新面試。」
「太好了。那麼一起去哪裡好嗎?我明天也要上內定者研修班。」
「咦!?那不是走遠路嗎?
「面試時不是會心緒不寧嗎。結伴一起去的有更大的勇氣。」
「嗯……謝謝。」
「那麼……明天見。」
掛了電話的大衫,回想著咲的說話,和四年間的大學生活。他和咲的關咲一直停滯不前。大衫雖然有意思,但始終說不出口。吃飯也好,看電影也好,都是和大家一起。大衫有意令二人的關係更進一步──。
展望明天,大衫開始做好準備。


           *       *


這條街,群馬縣市區西北面約一小時車程的地方,田舍和民居疏離,穿過樹林和一望無際的平地上的農舍,突然出現現代化的街道。
這兒有由市內駛進的單軌列車,各處也有小型住宅區。道路道兩旁的廣闊土地,有著各式的研究設施和工場,並且十分有規律地並排著。
小丘上有正興建著的外形對稱的巨大醫院。那外表令人想到未來的要塞。城市以這醫院為據點,逐漸速漸地改造。
登上長長的斜路,專過最後的迴旋處,瀧澤終於到達購入MRI的醫院。在入口,有火浦總合病院的牌子。
瀧澤在停車場泊下電單車,往正門前進,尋找著大堂。在正面有接待處。瀧澤和接待處的年輕女孩談話。
「不好意思,昨日這間醫院好像購入了一部MRI,你知道是誰買的嗎?
「你問是誰買的……
接待處女職員困惑地皺一下眉頭。
「嘛,如果要說是誰的話,大概是院長醫生買的吧?
「如來如此,那麼,雖然很不好意思,可以讓我見那個院長醫生嗎?
「哈?很抱歉,你有預約嗎?」
「沒有。雖然沒有,如果你說Seleção來找他的話應該會見我。」
瀧澤拿起櫃檯的筆,在便條紙寫上記在手腕上的電話。
「這是我手提電話號碼。」
女職員用帶著懷疑的眼神拿過便條紙。
在等待的時間,瀧澤悠閒地走來走去。走到了雜誌架前,那裡有「文藝計劃」啊「週刊NEXT」之類,不同種類的雜誌。隨便把一本拿上手。封面上<地方醫療黑幕>的一行字特別突出。翻開內頁,有猛烈批評火浦總合病院的報導。

院長 火浦元 曾經是天才腦神經外科醫生 買下經營不善的地方醫院
約值五十億圓 金錢來源不明
經營一年就成為當地醫生協會會長的謎團
在縣議會中蔓延著收受賄款的謠言
為了爭取自己醫院的利益而利用議會?

「這種報導,跟本沒看的價值!
旁邊一隻手伸過來,拿走瀧澤的週刊。
瀧澤望過去,一個穿清潔服的老人,將奪去的週刊捏成一團。
「對我們來說,火浦先生是救世主啊。誰敢說半句閒話呢!可惡……
一邊說一邊捏,最後把球狀的週刊掉進垃圾桶。
這時調為靜音模式的手機震動,有來電,但顯示為<非聯絡人>
……?
<自稱Seleção的是你嗎?你是怎找到這裡的?>
「呃,我叫Juiz查一下購入MRI的地方……
<……你是幾號?>
「啊,我叫瀧澤。」
……你是第幾號的Seleção?」
「啊啊,號碼嗎?九號。」
「原來如此,九號是後援者啊。」
瀧澤輕輕嘆氣。看來五號和近藤警察一樣搞錯了。
「等等啊。近藤大叔也是這樣說,到底後援者是什麼?
<「近藤」即是4? 沒錯吧。不過,你不知道自己是後援者呢。還是因為你消除過自己的記憶……?>
「那個……可以的話面對面說話可以嗎?我啊,的確如你所說將自已的記憶消除,什麼都記不起。無論是手提電話的事,還是我們Seleção在參加的什麼遊戲。所以我想你告訴我有關的事。」
<抱歉,現在不行。可是我個人對你頗有興趣。>
「那麼,拜託你了……
電話一方傳來一陣沉默。
<被你殺掉也沒關係,因為這是規則。不過還有餘額的情況下被殺並不是我的祈望。>
「不,不會殺掉啦……
<唔,好吧。我現在叫職員把藥帶過去。吃下那個藥,你就會想起如何得到這個手提電話。>
「那個……那個藥,是什麼藥啊?
<不知道呢。吃下藥我就會和你見面。不要的話就回去吧。>
話未說完就有一個穿膠鞋的護士,用托盤帶上了一個紅色的膠囊來。
「好快!?連考慮的時間也沒有吧?
瀧澤猶疑一下。這一切的可能性太令人懷疑了。然而,沒有其他方法。瀧澤喝水把膠囊吞服。
目無表情的護士走了。瀧澤覺得自己的身體沒出現異常,稍微放心。
瀧澤再望向大堂。
等待診斷的病人,輪椅上的病人,聚集起來談天說地的病人,還有照顧他們的看護,無論哪個都是高齡人士。這裡的年輕人就只有接待處的小姐。
突然,瀧澤的視線變得模糊,腳步不穩。身體不聽使喚,瀧澤不斷前後搖晃。有想吐的感覺,瀧澤按著肚子倒下。
「醫生會在醫院下毒嗎,一般來說……
瀧澤當場把胃裡的東西吐出來。嘔吐令他感覺良好,然後他慢慢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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