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6日 星期三

(坂本真綾)From everywhere-第十日 維也納


第十日

我買了一對涼鞋。鞋底有點厚,雖然是便裝但也可以應付正式的場面。因為在減價促銷所以很便宜。
平時習慣了穿有高跟的鞋,現在這樣反而更舒服。特別是來了歐洲後,所有東西都比日本大兩個碼所以覺得自己縮小了。例如說門口,所有門口的手把都和我肩膀一樣高。開關有我幾倍高笨重的大門必須要用盡全身氣力。還有那個廁所,坐上去的話雙腳碰不到地,實在太好笑。被巨人們圍著時,會感到自己的步伐變小,好似不比幾他人多走幾步就無法到達目的地。難道我喚醒了兒時的記憶?

今天有一場專演奏莫札特名曲的音樂會。街上有很多戴上白色假髮扮莫札特的男子.他們好像在做向觀光客賣音樂會門卷的兼職。我遇到的是操意大利口音,頭戴太陽眼鏡,將身穿的中世紀外套鈕門全部打開,輕浮的莫札特。而且他更約我音樂會後去吃飯,今天不行的話就明天,死纏爛打地引誘我。就算你是多吸引我也會理所當然地拒絕。
晚上七時半,到達會場的幾乎是老人家,看來容席差不多是團體客包辦了。我坐的位是老人們的中間,非常神奇的位置。坐下來旁邊的老伯伯馬上來搭話了。
「你好。你從那裡來的?我從蘇格蘭來的哦。」
「我從日本來的。」
「你來的地方真遠呢!你一個人來音樂會嗎?」
「是的。我在一個人旅行。」
在開演前的30分鐘,老爺爺毫不間斷的和我說話。對住那麼爛的英語也專心地聽著,直視你眼睛說話的樣子,令人感到懷念和安心。可能是這原因他比我以前談過話的英國人的英語更易懂。雖然他有獨特的蘇格蘭口音,但很簡單明白。
「你猜我多少歲?哦哦,居然80歲了!」
因為他很自豪地說所以我也配合他大反應地說「咦-!很年輕嘛~」,然後他就高興地和旁邊的妻子說「喂你聽見嗎?她說我年輕」。已退休的老爺爺以前是報紙的記者,現在夫婦二人經常到不同的國家旅行。他們有6個孩子,愉快地說到有2個人也當了記者,其他有當醫生,老師,銀行家等等,都很優秀,孫兒已經有10個了…..等等,老爺爺的話題都是和家人有關。他對家人非常自豪。我也像遇到好事般,很有興致地一直聽他說話。就算不是名留於歷史的偉大人物的豐功偉績也好,這是他用80年編寫的獨一無二的故事。對初次見面的異國女子居然有那麼多自豪的往事要說,實在太妙了。
以前拍專輯的封面時曾去過蘇格蘭的一個小島。那裡有一條除了地平線和羊群就什麼也看不到的直路,是一個很有悠閒很美好的地方。在海邊的斷崖絕壁前拍照時,看到野生海豹的蹤影。「我有去過路易斯島」這樣說後老爺爺非常驚奇地笑說「那麼偏僻的地方連我也沒去過啊!」

演奏開始時老爺爺注意到我沒買小冊子,於是在各首曲開始時就「這是魔笛」「這時費加洛的婚禮」這樣的提示我。他是不是想我沒錢所以沒買到呢?從他的眼中亞洲人的我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吧。他就像教小孩的老師一樣說話,而我也虛心地聆聽。
啊,他好像一個人,就是我中學一年級的班主任加藤老師。他的臉很小,笑起來嘴角彎上來,頭上的禿髮令他看來很有智慧。連聲音也很像。那時他就想惡鬼老師一樣侍大家都害怕,可是科學堂做實驗時他一雙眼就如小孩子一樣閃閃發亮。聽說他退休後到科學館當天體儀操作員。他身體好嗎?修學旅行時和朋友悄悄地爬起床邊吃偷偷藏起來的糖果邊聊天,結果被他抓包被罰在走廊跪著正坐。已經十五年沒見了,想不到會在這時候突然想起他。雖然小時候很怕他,但長大後對科學和天文都有興趣的我應該可以更認真聽加藤老師說話吧。最近數年我當過多次天體儀演出的旁述,希望老師也能看,如果能聯絡到他就好了。
我將加藤老師的影子和老爺爺重疊一起,令我能更自在地和他說話。在長時間的音樂會中,一直悄悄地交談,笑瞇瞇地微笑的我們,就好像一對關係親密的兩爺孫。

開演後不久,有一個年青人遲到入場。他單手拿著攝影機,看來有點慌長。他靜靜地走到我後方的位置坐下,自言自語地說「哎呀,已經開始啊」
啊,他是日本人,而且是關西人。
休息時候旁邊的老爺爺說要到大堂喝香檳然後和太太攜手離開。而我有點在兒剛才的關西人而回頭,他也望過來這邊所以眼神對上了。那也是當然的,在場的亞洲人只有我和他。這情況下突然產生一種連帶感,不知是那一面開始打招呼。
他的名字叫山縣,26歲,住在大阪。他獨自在歐洲流浪已經一個月了。
「我剛剛才到維也納,哈哈,這真是個好地方啊!本來我只是途經馬上要走,因為太喜歡所以改變了行程暫時留在這裡。」
很爽朗的孩子,要形容的話就是這樣吧。在辭去了大阪貿易公司的工作,在找下一份工作前獨自來旅行。他跟我說去過的國家的印象,將來要去的國家的話題,和開始旅行區區十10天的我知道的更多,令人安心的感覺。他連我的目的地葡萄牙也去過了。
「一句話總結葡萄牙就是食物非常美味,比意大利的美味得多了。有個叫Cataplana的菜,你去試試吧。還有羅卡角,有時間的話叫娜薩瑞的海岸也值得一去。有歐鐵票的話去就很方便。」

完場後,蘇格蘭的老爺爺說:「跟你說話很開心,謝謝。一路小心,希望你有個愉快的旅程。」然後跟我握手。一份溫柔從掌心傳過來。只不過是初見面居然如此難離難捨。在這廣大的世界的或然率中,坐位旁邊坐著和加藤先生相似的人,一定可一不可再。
山縣君和我無預定的再會,於是一起走出會場。「我還以為你和那老爺爺一起來,你們看起來很熟絡!」他這樣說。
維也納的建築物在晚上點燈後十分漂亮,不愧是世界遺產,我正在世界遺產中渡步。難得見面不如喝一杯於是到一間小咖啡廳乾杯了。稍為交談一下,發現看來如此有經驗的山縣君今次是第一次一個人去旅行。
「雖然我只不過開始了10天,但覺得一個人旅行也不是如此寂寞呢。」
「是啊,我完全不覺得寂寞。不過我在威尼斯遇到的日本背包客這樣說過。「一個人的記憶力是有恨的」。就算寫多少篇日記,拍多少張照片,也會漸漸忘記。往日如果和誰人一起,「那時候做過那,那時候又做過那」,就會記起自己忘記的事。自己看過的東西,做過的事只有自己知道,如果忘記了的話真的無法回復。」
一個人不會寂寞,但回憶還未和他人分享就消失實在有點難過。
他知道我全名後說「啊,有個歌手和你同名」然後我說「嗯,就是我本人」,山縣君就這樣從椅子上彈起了約半米。
「真的假的!!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沒想到他也知道我所以有點吃驚。對他來說可能會成為旅程的難忘回憶。在漫長的孤身旅程,我們將這一刻的記憶分享。這一來任何一方忘了記過也不會消失。
我說我後天將會乘夜行火車從維也納到威尼斯,他煞有介事地勸告「我剛好從反方向乘火車過來…..老實說是有點辛苦,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到底是什麼意思……
說起來,因為我不會一個女孩子在晚上外出,所以全靠他在我才可以在晚上愉快地散步。

我們彼此祝福對方旅程順利然後握手道別。他友善地微笑,叫我來大阪時聯絡他。
第一本的筆記已經寫滿。今日在郵局買了一本封面印上加里略和克卜勒樣子的筆記,明天開始用它寫日記。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